山路并不好走,这是幺儿提前预料到的。
刚开始的道路还算平整,到后来,道路变窄,杂草丛生,甚至于完全消失。
不仅如此,附近丛林也变得茂密起来,只有几缕阳光能够透过树叶的缝隙穿过,时不时传来的乌鸦叫更是让幺儿心惊,以至于走起路来脚下都有些感觉发软。
再加上体力不佳的原因,导致着这一次旅途注定是十分坎坷,但是幺儿并不后悔,他必须要做出改变。
方向早已经不好辨认了,幺儿只好抽出匕首在沿途的树木上刻上一道凹痕,这让的他的体力消耗的更加严重,所以不得不走上一小段距离歇息一下。
眼看着天色已经接近中午,幺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但他清楚地是他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再支撑他的行动了,只好是找了一块青石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窝头,就着草叶上的露水将这一顿午饭应付过去。
在休息的同时,他也时刻观察着四周。
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因为走过一段下坡的路程,导致他一度以为自己走错方向,但看着随后上坡的道路让他意识到,这里不过是一处环山、地势凹凸不平的小盆地。
幺儿心情此刻莫名的有些低落,此刻的他体力暂且不说,单说方向问题便是足够他费神的。
此前在村中往后山上望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困难,以为只要向上走,肯定是会到达终点的,然而现实却是给他上了一课,现实总是要比想象的残酷的多。
尽管如此,他也不可能放弃的,幺儿站起身来,他不知道继续往前走会遇到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如果后退,那他一辈子便是会在郁郁寡欢之中了此一生,他不要后悔。
前方又是一段上坡的道路,道路布满杂草荆棘,时不时会有一些障碍物隐蔽在草里,或是石块或是土坑,幺儿吃过几次亏后只能捡起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摆弄着杂草,探清地势之后才敢继续往前走。
这无疑是浪费了许多时间,但相比较自身的安全来说,这一点时间是值得去耗费的。
走了没多久,忽然一声乌鸦叫,随后是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羽毛漆黑发亮的乌鸦从幺儿身旁的一棵树上飞起。
这异动使得幺儿一惊,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脚下的一块石头一拌,恰逢旁边又是一条小沟,幺儿一个没有站稳便滚落下去。
此刻,幺儿只感觉天地仿佛在他的眼前旋转,他双手想要抓住东西,但全身的虚弱感让他根本无法用力。
所幸的是这条沟并不深,泥土也较为湿润,并没有太大的障碍物。
但是即便如此,幺儿也觉得口鼻之中传来一股腥味,浑身上下好像散架一般。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似乎被一团黑雾所笼罩,好半天视线才得以聚焦。
他就这么躺在这里,抬头看着头顶,透过树叶,能够看到蔚蓝的天空。
那蓝色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似乎他的视线能够透过树,树干一般,这是他要追求吗?
没错,他没有错!
他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呐喊,贫穷,疾病,痛苦……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然而却是被命运强加在他身上。错的是他吗?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无法像岛上的常人一般,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认字,看书。
老先生留给他的书并不多,但是有一本关于描写外面的世界的书让他感到尤为珍惜。
因为因为这本书,他才能了解到法师的存在,了解到原来在十青岛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岛屿,甚至于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片神奇的大陆。
那里奇珍异草,珍禽异兽,都是他所闻所未闻的,他想要去看看,他不要到死都在这座岛上听着那令人厌烦的打铁声。
体力稍稍恢复了些,幺儿捡起掉在身旁的木棍站起身来,视线向上望去。
前方坡度有些陡,凭借他现在的体力,似乎根本无法爬上去,他只得沿着坡道往回走,想要找个坡度较为平稳的地方爬上去。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幺儿忽然闻见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道。
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这种味道他也一时猜不到来源,但是能够清楚的一点便是这附近可能有危险,他必须要提高警惕了。
拨开前方半身高的杂草,待看清楚前方时,幺儿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十几只乌鸦落在这身影上,不停地啄食着残肉,那一动不动的身影,还有身下那血渍斑驳,种种迹象表明这生物已无生机。
幺儿犹豫片刻,壮着胆子向着那生物靠近,他现在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他左手拿着木棍,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慢慢靠近那灰色身影。
进食的乌鸦们并不怕人,幺儿走近了尸体,这些乌鸦注意到了幺儿但依旧还在啄食,黑色的羽毛似乎是沾染血迹的关系,漆黑中透着一丝暗红。
幺儿强忍着恐惧用木棍将这些乌鸦赶走,乌鸦这一乱飞,有些许血渍溅到幺儿身上。
幺儿也没有在意,他绕到前方,这才看清这灰色身影本来的面目。
这是一头狼,体型比村中成年的狗要大上一倍有余,它那两只眼中爬满蛆虫,身上早已被乌鸦啄食的千疮百孔。
村中有以打猎为生的猎人们,不过他们所打的猎物多数是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所服务的对象据说是山下一些富裕的大户。
听这些人说,这附近并没有太多能够威胁到人类安全的猛兽,唯有在山的另一边会有狼虎之类的猛兽,但是它们基本翻越不到这一边,为此幺儿这才放心一个人闯入这里。
但是如今这头狼的出现却是让的幺儿心中一惊,果然,现实没有什么发生不了的事情,只有自己没有预想到的。
这只狼的腹部有一条大口子,像是被什么利物划破,幺儿此刻也不想探究,他绕开这只狼的尸体,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当下幺儿停住脚步,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他认准了声音的来源,缓缓向前走去,拨开草丛,这才发现是好几只小狼崽。
幺儿细细一数,发现一共有五只,看着这些小狼崽似乎还没有睁开眼睛,对他来说也不具备什么威胁力,他这才放松下来。
拿着木棍轻轻拨了拨这些小狼崽,发现其中似乎有两只已经死了,幺儿心中有些惋惜的同时,也轻轻将草重新再把这些狼崽遮住。
他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找到巫师,他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狼崽,不过他在临走之前仍是在此处做了一个记号,为保他之后若是能路过这里再想如何处理的办法。
很快他便是找到先前所做的记号,确认了方向,继续往上爬去。
终于爬过了这一盆地,前方有两条道路,一遍是延伸到另外一片密林,不过这一条道路很明显是下山的道路,他站在原地很容易便能一览山下连绵的翠绿。
而一边则是通往山上,杂草不生,只有石头暴露在阳光下,幺儿此刻已经认准了一个念头,只要一直往上走,便能找到巫师。
因此,他没有犹豫,选择往山上走。
绕过一个山头,幺儿忽然看见前方的乌鸦多了起来,这些乌鸦落在两侧山头上,一个个转着黑溜溜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他一样。
这一幕让幺儿不由得心中泛起嘀咕,这一路上为什么老是能够遇见乌鸦,都说乌鸦象征着凶兆,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然而,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退回去他岂能甘心。
不过是一只黑鸟,有何可惧的!
幺儿心中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那些乌鸦仍是一动不动,再绕过一个山头,他终于在远处的一处平台上看到一座木屋。
这木屋很高,似乎内部并不止一层。
木屋的一侧紧贴着崖壁,一侧则是面向着悬崖。百十根藤蔓自山头垂落下来,将木屋笼罩其中。高耸的屋顶、不知从哪里垂落下来的细小水流,屋顶落满的乌鸦,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不可能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
终于是到目的地了,幺儿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自己准备的见到巫师后说给他的措辞,随后朝着屋子走去。
这屋子的外部构造幺儿完全没有见过,这让他感到新奇,来到木门前。
“有人在吗?”幺儿轻轻地叩打大门,并附耳上去,等了好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幺儿轻轻地推开门,头刚一探进去,便觉里面往外飞出一物,幺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一只漆黑的乌鸦从里面飞出。
那只乌鸦直直的朝着幺儿面部飞来,好在幺儿反应及时,身子向着右边倾了倾,那只乌鸦从他的脸颊右侧擦过,某一瞬间,幺儿看见那只乌鸦双眼并不是黑色,而是血红色。
再转身往后看去,那只乌鸦已经飞远了,幺儿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脸颊刚刚被那只乌鸦的爪子划了三道口子。
伤口并不深,只是磨破一层皮,沁出几颗血珠。
幺儿没有再去理会伤势,他看向那木屋,此刻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了,但是里面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幺儿再度冲着里面喊道:“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是他的回声。
不管了,幺儿迈开步子往里走,因为刚刚那变故,此刻的他非常小心。
屋内光线虽然很弱,但是并没有想象之中潮湿的气味,反倒是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幺儿好半天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这才看清这屋中的摆设。
屋子有三层,底层空落落的,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不知从哪里延伸进来的藤蔓,悬挂在空中。
幺儿又问了一声有没有人,并没有人回应他,他犹豫片刻,找到楼梯,爬向二楼。
二楼不过是从屋子大概三分之一高度延伸出来的圆形平台,平台外侧没有任何扶手,可以直接从二楼看到一楼的情况。
走上二楼,待看清楚四周时,幺儿有些发愣,眼前几乎都是书,一本本整齐的陈列在书架上,虽然有多数书架是完全空置的状态,但这里的书籍存放量相比较他那十几本书来说,足够是让幺儿兴奋的了。
他目光一一从书架上扫过,有书名的,没有书名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闻着这些书散发出来的味道,幺儿不禁沉浸其中。
他抽下一本书,想要翻阅,忽然想到自己来这里不是来看书的,忙是将取下的书放回原处。
再度环顾四周,仍是没有一道人影,看来那巫师似乎外出了,如果那巫师现在回来的话,看到他这般擅自闯入他的家中,别说传授他法术,就连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有的说。
可现在要怎么办,离开这里呆在外面等着那巫师回来吗,可那巫师一定会传授他法术吗?
他无法确定,若是那巫师不会传授他法术,并且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贸然闯入而怪罪与他,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沫。
不行,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进行容错率太高,他现在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野小子,巫师会传授他法术的概率微乎可微。
种种不确定性从幺儿脑子一闪而过,他目光透过藤蔓看向三楼,隐隐约约看到楼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现在最能保证不会失败的办法就是从这里带出能让他学会法术的书,几年的学习经验告诉他,只要有书,那一切都有可能,他不能指望那巫师了。
找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幺儿毅然走上去。
三楼的光线明显要比下面两层要亮的多,不过摆设却是一些桌椅床之类的家具,幺儿视线快速的扫过四周,很快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本书。
快步走近拿起这书,这书很厚,幺儿大致的翻开浏览一遍,里面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但直觉告诉他这本书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目光再度扫过四周,这里除过建筑构造以外,和常人居住的地方并没有人什么两样,似乎再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幺儿也不再停留,他现在来这里的行为已经由上升到偷窃了,迟则生变,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下到二楼,经过书架的时候认识的书名快速的浏览一遍,挑出目前来说对自己有用的,不认识的也随便抽出几本。
将这些书统统抱在怀中,幺儿出了大门,抱起书转身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