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高谏一的回答简单直白，并不曾拖泥带水。但他如此坦白反而让秋叶寒一阵胆怯。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采访风格？”
她努力让自己直视高谏一的眼睛，不敢让他察觉她的退缩。她没理由退缩的，她只是突然觉得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她遗忘在潭底的事，突然就要跃出水面，那汹涌的漩涡翻着黑色浑浊的水汽，仿佛能将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高谏一看着她，表情未见波动，只是轻轻放下咖啡杯，反问她：
“你找到什么？”
“一些旧的报道，十六年前他突然从爷爷报道的联合署名里消失了，而后开始偏重娱乐新闻，可他如果曾经是爷爷看重的学生，爷爷怎么同意他……”
秋叶寒突然犹豫一瞬，她知道娱乐新闻也同样有存在的价值，这样比较其实根本没必要，她只是想要揪住所有蛛丝马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变化，也可能是通向清明的关键。
但高谏一却不像她这样犹豫，立刻接着她的话问：
“放弃严肃报道？”
“嗯……”她小声回应，等着高谏一的回答。
然而高谏一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继续问：
“一个人会突然出现变化，你觉得大概率是因为什么？”
她垂下头去，皱着眉，声音艰涩：
“为了钱吗？”
那个她见过的油腻又乖戾的男人，确实像是个为了钱丧心病狂放弃底线的人，但这样的人，又是如何得到爷爷赏识的？
人总是会隐藏自己，但却不会真的天衣无缝。
她以为自己猜对了，可高谏一微微摇摇头，说：
“很近了，还还不够。”
秋叶寒仰起脸来看他，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想问，却觉得问得愈发艰难。她大概是在害怕，可她又不知道，她究竟是害怕高谏一告诉他真相，还是害怕高谏一什么都不说。
“我……”她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复又低下头去，觉得手足冰凉：“我父母的死真的是意外吗？那场车祸也是十六年前……”
她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将这话问出来，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高谏一的脸，她害怕在那张脸上看到任何她承受不了的表情。
然而高谏一仍旧没有多做犹豫，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
“我只能说，你父母的死与他无关。”
可秋叶寒迅速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她终于抬起头来，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又问：
“所以我父母不是死于意外对吗？”
高谏一只是盯着她的眼，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们死于，一场车祸。”他说。
一场车祸，既可能是场意外，也可能是人为。秋叶寒眼里已经开始氤氲水雾，但她咬着牙，让自己可以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
“你不愿意直接告诉我？”
“是。”
“因为知道真相会陷入危险？”
“因为知道真相会有大概率陷入危险。”
高谏一这样说完，秋叶寒的眼泪终于冲破了眼眶的束缚，一颗颗砸下来，滴进已经放凉的咖啡里。
她深吸口气，扭头迅速将脸上的泪擦掉。高谏一仿佛明白她的心情，也并不曾过多劝慰，只是那样默默坐着，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秋叶寒再次看向他时，眼底有抹倔强的光。她直直盯着高谏一，认真问：
“如果我可以自己查出来，你会阻止我吗？”
这句话却让高谏一明显一滞。从感情上说，他当然不愿意她再多深入探究，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不会。”他最终这样说。但仍旧补了一句：“但你不可以明知道危险还任性。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秋叶寒总算又能露出些微笑意来，而后她低头轻声说：“谢谢你。”
那瞬间的柔顺竟透出些许妩媚来，高谏一心中某个深埋的角落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击中，刹那觉得鼻尖酸涩不已。久远的记忆如同魔障，他那些从不与人道的眷恋和渴望，只这一瞬便喷涌而出，让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懵懂的时候，面对的亦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
“小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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