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春天,在六朝古都南京依旧呈现出“春如四季”的特点,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妈们,斜眼看着急不可待的小姑娘早已套上了裙子,感叹道:“不能跟年轻人比啊!”一个东北女孩,如果在三月份来到南京,她会在早晨被冻哭,中午热笑,晚上再次瑟瑟发抖。在这个神奇的地方,一天温差达10摄氏度以上是常事。
在热闹非凡的中山东路梧桐树下,有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牵着一条同样埋汰的金毛狗,端着盆子向路人乞讨着。
这男子面目也算清秀,只是多年的乞讨生涯已让他毫无吸引力,他懒懒地摸摸大金毛的脑袋,沮丧地抱怨道:“毛毛,今天运气实在太差了,从早上到现在,居然只有几个人丢硬币给我们,这样下去,小4爸爸要养不起你了!”
他身形修长,坐到路边的台阶上,端起盆子里寥寥可数的几个硬币摩挲着:“这些人怎么连一毛钱的硬币扔进来!听着‘哗啷哗啷’地响,拿起来连块烧饼都买不到!”
树影斑驳下,行人急匆匆地从身边路过,这流浪汉试探地伸出盆子,却被人们嫌恶地躲开了。
几位年纪相仿的大妈穿着同款红黑相间的套裙,脖子上全系着鲜艳丝巾,踩着整齐划一的模特步,扭着丰肥的腰肢往前走着,小4眼睛一亮,将乞讨盆往前推了推。这些大妈看起来有钱有闲,应该会有点儿同情心吧!
果然,中老年模特队停止了前进,围着流浪汉小4和他的忠犬议论起来:
“看看,看看,有手有脚的,就是不肯干活!”
“看岁数应该比我儿子还小几岁!怎么这么懒!”
“切,我家大儿子都混上二把手了,小儿子也在读研究生呢!”
小4一看话茬不善,赶紧把乞讨盆往后划拉划拉,训着毛毛:“让你少吃点少吃点,就是不肯!每天都要吃三斤肉,硬把我吃穷了!”
毛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爸爸”,口中呜咽了几声,主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妈们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鄙夷地在一个流浪汉面前秀着优越感。
他想了想,牵起金毛,往地铁口走去。那边有个老头子,常年累月地驻守在大行宫地铁站门口,似乎叫什么老钱。年轻的流浪汉站定了,看着老钱在地铁口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面前的乞讨盒子已有不少硬币,甚至还有人投了5元和10元的进来!
老钱抬眼看看表情忧伤的流浪汉,忙里偷闲地问他:“小4,你不干活,跑这儿干什么?”
小4顺势懒洋洋地坐下,地铁口的台阶每天都有人打扫,根本用不着担心会把脏裤子弄得更脏。他怅惘地看看自己手里的盆子,对老钱抱怨道:“我说老钱啊,同样都是要饭,怎么你的生意就比我好那么多?”
老钱恨铁不成钢地教导道:“你根本不像一个认真讨饭的样子啊!我问你,人家扔钱给你的时候,你说谢谢了吗?”
小4瞪眼道:“一毛两毛的,多一点儿的才五毛钱,撑死了一块钱,我为什么要说谢谢?!一块钱都不够买狗粮!”
这时有个年轻的母亲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从地铁楼梯下面走了上来。小孩子捏着5角的硬币,丢进老头子的乞讨盆里。她甜甜地一笑:“爷爷,给你钱!”老钱露出感激不尽的表情:“谢谢小美女!好人有好报哦!”
小4斜眼看着老头子的表演,不以为然,等母女俩高高兴兴地走远了,他嘲笑道:“5毛钱而已,你至于那么夸张吗?我可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老钱有些听不懂,一边敬业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一边露出谄媚的笑容。他问小4:“你打算在这边跟我抢生意吗?这可不合咱们丐帮的规矩!”
小4摇摇头:“大叔,你别紧张,我就是饿着肚子,也不可能做这种缺德事。我和毛毛不耽误您老挣钱了,回见了您呐!”
毛毛的肚皮干瘪得很厉害,他看看狗儿子饥肠辘辘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一人一狗回到路边,继续等着路人赏赐硬币。
小4都快睡着了,突然眼前有个黑影闪现,他抬起眼皮,漠然地看着对方。这人是个知识分子模样,一袭黑衣,竟然是民国时期的服饰,大概40来岁,正满面忧虑地注视着自己。
小4说:“大哥,赏碗饭吃吧!我和狗都饿了大半天了!”他想起刚才老钱的忠告,尽量把语气调整得可怜一些。
这男子却并没有扔硬币,而是怜悯地说道:“你这人,短短的二十多年也没享福,运气偏偏又那么差!”
流浪汉苦笑了一声:“是啊大哥,我都流浪讨饭了,运气当然很差了!”
黑衣人紧皱眉头,身上黑色的长袍跟时尚男女们的穿着格格不入,路人都以讶异的眼神投射过来。他继续说着话,声音似乎从悠远的地方传来:“你家境极其贫寒,幼年丧母,你父亲吃喝嫖赌,很快把家私散尽……”
小4犹如听到晴天的一声霹雳,他蓦然站起身来,惊诧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过去?!”
“小4,你这个名字也是你父亲在一次豪赌之后,听到你妈妈生了孩子,又是第四个孩子,随意取的。你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后来你还添了一个妹妹。”黑衣人淡淡地说着。
小4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震惊地抓住黑衣人的手,摇晃起来:“大哥,你继续说!我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不知何时,两个人的身边已围上了一大圈好奇的路人。这小4懒惰成性,中山东路的梧桐树下已经成了他固定乞讨的地方,很多坐地铁的上班族对他也有些面熟。
小4当年是全家最小的男孩子,却也是最不被待见的。哥哥姐姐很快到外地打工去了,几年才回一次家。因为小4的父亲口碑极差,孩子们慢慢也不太愿意回来。小4好容易上了初中,却被父亲拎回了家。
这一切积淀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里多年,就像伤口暂时长好了,可是眼下却被这黑衣人一一道破,一直没有任何情感体验的流浪汉恍然觉得自己开始裸奔……
年轻的乞丐不耐烦地打断黑衣人的絮絮叨叨:“得了得了,哥还忙着呢!你是查户口的吧!这些都过去了!”
一个流浪汉的悲情故事被这神秘的黑衣男子揭露出来,众人都满足地叹息着,正打算离开,却听黑衣人冰凉如水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些确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只剩七天了!”
“什么?!好端端的,你干什么诅咒我!”小4跳起来,一把揪住这黑衣男子的脖领子!他的拳头恶狠狠地举了起来!
男子不急不恼,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两张挺刮有型的大钞,不由分说递给一脸懵圈的小4:“拿去吧!你还有七天,好好活着,别浪费了!”还没等小4反应过来,那一袭黑袍的男子已走远了!
小4手里握着那从天而降的200元,心里犹疑不决。难道这家伙是在恶搞自己,弄了个假币来忽悠自己?然后再编造一个自己7天后就得挂掉的谎言?
这么玩弄别人有意思吗?!
黑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小4有些后悔没把这个男人的联系方式要下来。虽然自己没有手机,但是用小店里面的公用电话总是可以的。
无论如何,先得看看这两张大钞是真是假!他把自己破破烂烂的行头从地上卷起来,放进背包,带着狗到附近的超市去。
毛毛摇头摆尾地跟着主人来到超市门口,“欢迎光临”的铃声刚响起来,女营业员一眼看见这一人一狗就是要饭的,捂住鼻子说:“走走走!狗不许进来!”
小4无奈,招呼着金毛:“毛毛乖,在门口等爸爸。我给你买火腿肠。”
女营业员一瞪眼:“要饭的也别进来!我们家没什么给你吃的!”她一脸横肉,眼睛连看也不看流浪汉。小4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他压了压自己的怒火,低声道:“我有钱,我要给我的狗买火腿肠!”
小4小心翼翼地捏住一张百元大钞,从口袋里拿出来比划了一下。
女营业员斜眼看看他,不耐烦地说:“火腿肠在尽头,最底下一层。”
站在货架旁边,小4盘算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买整整一袋,狗儿子要吃这个,自己饿了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充饥啊!
付钱的时候,女营业员和年轻的流浪汉都不相信这钱是真的,验钞机过钞的时候,居然顺利通过了!第二张,小4让人家帮忙检验一下,也是真的!
小4难以置信地想:这黑衣人是傻子吗?竟然送那么多钱给一个乞丐!既然200元钱是真的,那么他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毛毛欢欣鼓舞地迎接着主人,它已经闻到了小4手中诱人的香味儿!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来着?狗生凄凉啊!
“慢慢吃,别噎着!毛毛啊,你爸爸也许真的只能活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