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仅有的几颗零碎的星辰泛着暗淡的光芒,随意的缀在无边的黑幕。林中卷起的风带着些微寒意,拂过树稍,交汇成曲。
三辆马车乘着夜色奔向明城,六个骑马的护卫打扮的人围在四周。
凤倾歌轻轻掀开帘子一角,侧身打量外边的景色。
她拉过一旁宫灼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写道:再过会应该可以出林子了。
宫灼垂眸看着那白嫩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划着,掌心传来些微痒意,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将凤倾歌的手掌摊开,学着她写:准备走。
凤倾歌小脸上满是严肃:好。
宫灼看着她,手上不停:小心。
收回手,踡着身子,用轻柔的力道拍着马车。凤倾歌也往旁边一躺,闭紧双眼。
靠近这辆车的护卫嘴里咬着一根草,昏昏欲睡地骑着马,半个身子都歪了出去。迷糊中听到马车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拍击声,吓的他一个激灵差点摔下马。
“等……等一下,马车里有声音!”
马车骤然停下,连带着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前边一辆马内下来一人,疾步走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正是大虎。
刚刚那个被吓醒了瞌睡喊出声来的人慌乱道:“里边的人在拍马车。”
“你们没药晕他们?”大虎皱眉,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拿过一盏灯。
“药……药晕了的啊。”先前那护卫都快被吓哭了,整个人都在抖。
大虎一把掀开车帘,将灯往里一照,瞬间被吓了跳。
里边的那个青衣少年整个人踡成一团,脸色惨白,在暖黄的灯光下恍如厉鬼。一只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车窗,沉闷低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安静中格外清晰地渲染出一丝诡异,一下一下地如拍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的大虎整个人都蹦了起来,险些把灯给打翻,这才发现身后已是一片冷汗。
侧过身让身后的人上前,恭敬道:“宋爷。”
宋爷看到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宫灼也是吓了一跳,旋即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突然就这样了。”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宋爷走上马车将宫灼抱下来,走到临近一棵树底下将人放下。
“让马车都靠边停一停,体息会再走。”
“是。”大虎应了声,招呼着队伍往边上停下。
凤倾歌将窗帘子微微掀起,将外边的情况收入眼底。她绷紧了身体紧张的看着宫灼那边的情况,将手中的风冽握的紧紧的。
突然,她睁大双眼,清澈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宋爷与大虎及一个护卫倒下的身影。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又有三个护卫拔出刀奔向宫灼。
时间到了!
凤倾歌窜出马车,直接扑到马车旁背对着马车观注着宫灼方向动静的护卫背上,准确地将沾了软帐香的布条捂住他的口鼻。
护卫惊恐的瞪大眼,反手拎住凤倾歌狠狠地甩在地上。但那一缕甜腻的幽香已经钻入鼻间,刚拔出腰间的刀往前走了一步便软倒在地。
“咳咳。”凤倾歌捂着胸口站起来,因着咳嗽牵动着五脏六腑都隐隐发痛。
看到护卫这么快倒下惊讶了一下,这软帐香效果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来不及多想,后边一辆马车旁的护卫已经过来了。凤倾歌捡起倒下护卫的刀,还顺脚踩了他一脚,不动声色地等着另一个护卫靠近。
护卫见她一派沉静,想起上头交代不能杀了这破孩子,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凤倾歌乘着护卫这一愣神的时间,飞快地一刀挥了过去。
那护卫回神一侧身,同时挥刀击飞凤倾歌的刀。
凤倾歌看着护卫躲闪不及被划伤的腰间溢出鲜血湿了黑衣,视线不着痕迹的瞥过他身后乘乱从马车上下来往林子里跑的孩童,嘴角勾起一抹明亮的笑意。
护卫脸色沉得难看,虽说他未曾学过武,但也是身强体壮,不然也不会参与这次的行动。可如今却被一个只到他腰高的小娃娃给伤了,叫他如何不气,颜面何存?
怒火直涌上头烧断了名为理智的弦,护卫不管不顾地一刀挥下,直对凤倾歌眉心而去。
眼见刀锋将至,凤倾歌借着身体娇小灵活,避过刀芒冲过去抱住护卫的腿,将不知何时取出的风冽划过他左膝盖后窝,又迅速如法炮制地划过右膝盖后窝。
薄刃划开皮肉割断膝盖后窝的两条筋,鲜血喷涌而出,转瞬血染黄泥。护卫骤然失了支撑跪倒在地,手中的刀插入地以支撑上身的直立。剧烈的疼痛模糊了神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前方。
凤倾歌乘机将沾了软帐香的布捂口护卫的鼻子,待护卫软倒在地才踉跄后退两步。
稳住晃了晃的身子,用力眨眨眼让视线更加清晰,转身看向宫灼。
宫灼身边已经倒了一地的人,鲜血将他脚下的地染成一片红色。宫灼干脆利落的用手中的寂划破最后一人的脖子,也抬头看向凤倾歌。
天已渐亮,夜色稍褪,朦朦胧胧的晨曦将对方更清晰的映入眼底。
少年一袭青衣破烂染血,沾染了鲜血的脸庞显得愈发苍白,又勾勒出几分邪魅。还未从方才激烈的厮杀中缓过来,眼神尖锐凌利,面容冷硬噬血,周身杀气肆虐。仿若地狱而来的厉鬼,独世孤傲的杀神。
凤倾歌一时看呆了,只愣愣地看着宫灼。
宫灼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浑身染血一身狼狈,蹙起好看的眉向她走去。
凤倾歌待他走来将地上的两人抹了脖子,用指尖轻点了下自己的鼻尖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宫灼低头看着凤倾歌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声音轻柔温润。想了想又补充道:“逍遥阁的人肯定会发现追过来的,杀了他们,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逃。”
“我知道,”顿了顿,凤倾歌扬起一抹笑容:“你真好看。”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宫灼愣了下,旋即勾唇一笑,挑眉道:“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因为你杀了人吗?没什么好怕的,如果他们不死,我们便没法逃。这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是弱肉强食,人也不例外。所以在特殊情况下没必要心存同情善良,除非愿以生命为代价。可我,恰好不愿。”凤倾歌看宫灼,神色淡淡,语气却十分认真。
想要立于天地成一方强者,就该收起没必要的同情心。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手染鲜血,脚踏尸山?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何尝未是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