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用了一天的时间。简国将士们用血肉砌成的城墙,终是散在了风蛮铁骑之下。
苏可安抿紧了唇,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耳边还回旋着将士们破斧沉舟的嘶吼,天地都是红的,红的令人绝望,“十万将士,竟都留在了南漠。”
许是他讲的沉重,凤倾歌眼前仿佛出现一片死寂的旷野,鲜血汇聚成河,遍地都是倒下的战士们。令人沉痛,令人敬佩。
“我本以为我也死了,可偏偏又活了过来。一个乞丐发现我还没死,将我拖了出来。不止我,一群的乞丐在战场上寻着,将尚有气息的人拖出来,为已死的将士们收尸,送上一把安息的火。”
停了半响,他忽的笑起来:“拖回来有什么用呢?整片南漠都没了啊,没能守好它,我回来有什么用……”
凤倾歌听着,看他笑的几分悲凉,几分嘲讽,莫名地感到无力。
又是一阵沉默。
“伤好以后,我和苏鸣往安城赶,在路上听到你父母带小倾之南游,却遭遇不测死了。我们觉得不可能,以凤易和我姐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南游。等我们回到安城,已经离你们出事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打听清楚怎么了,便离开安城,却遇到了寒丫头。她说你与她反向而行,苏鸣留在她身边,我来寻你。”
“我是在莫家的追云楼见到你的。那时晚了,你和莫瑶从外面回来,恰巧见到了。我见你在莫家住下,便去查了你一路遇了什么及莫家兄妹的底细。莫家小子倒是有点手段,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查到。”
讲到这,他顿了顿,压下先削翻涌地情绪,有些讪讪的笑道:“我寻思着你也该靠自己长大了,毕竟你身上的担子还得你自己扛,便随便找了家铁匠铺子……”
凤倾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小舅想的倒是周到,只是委屈您在这小小的铁匠铺里打了半个月的铁了。”
“嘿嘿,歌儿别这么见外嘛……”苏可安心虚着,干笑两下,越说越小声。最后两眼一闭,乖觉道:“我错了……”
“哦。”凤倾歌挑眉,粉嫩可爱的小脸依旧冷冷的。
苏可安苦着脸,也知道自己不对,不该隐瞒自己还活着回来了的消息。看着年纪轻轻却又老成的小侄女,暗叹自己多事,求饶道:“歌儿。”
凤倾歌皱皱鼻子,轻哼一声,算是揭过这事。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小舅,一起吗?”
“你先回去吧,我将这打点打点,晚点去追云楼找你。”苏可安摆了摆手,揉了把凤倾歌的头,才笑着道。
凤倾歌也不多说,起身往外走,“走了。”
苏可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去记得把你那身衣服换了,穿成这样像什么,我帮你易容!”
凤倾歌脚步一顿,复又走得快了些。心中愤愤,要是她会易容还会穿成这样吗!
在街上走着,莫城的繁华便都显了出来。简国没什么男女大防,虽说女子地位不及男子,但也是不低的。此时街上人来人往的,小摊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一派富庶平乐之景。
凤倾歌越发对莫任天感到好奇了。
正想着事,后边传来一阵喧闹哭喊声。回头一看,却见一辆马车横行市野疾驰而来。
凤倾歌皱起眉,连忙往旁边一避。不料,马车经过她身边时,一只手突然从车上伸出将她拽了上去。
到了车上,她还来不及看清车内的情况,便破一块布捂住了口鼻。随着淡淡的香味吸入,意识也渐渐被剥离。
……
眼看天色渐晚,苏可安收拾妥当了正要去莫家。把铺子门锁上,转身便看到了两人。
苏可安挑眉:“莫以轩?”
莫以轩笑着点头,还没来得不说些什么,被莫瑶抢了先:“你认识我哥,你是谁啊?这儿的铁匠师傅呢?”
“瑶瑶。”莫以轩轻斥一声,向苏可安微行见礼,“舍妹无状,还请公子见谅。”
苏可安回以一礼,摇摇头:“我便是这儿的李铁匠,你们……”
“你是李铁匠!?”话还没说完,被莫瑶惊呼着打:“不可能,我见过李铁匠的,不是你。”
莫以轩忍不住想扶额,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苏可安笑看着一脸惊讶的莫瑶,再看看一脸无语的莫以轩,挑眉问道:“怎么,小歌儿回去没和你们说?”
莫以轩皱眉:“公子认得无歌?无歌自上午出府,说要到南城的铁匠铺,到如今还未归,不知公子可知无歌在何处?”
闻言,苏可安脸色一变:“小歌儿没有回去?”
莫以轩虽疑惑这人对凤倾歌如此亲昵的称呼,但仍答道:“没有。”
“怎么会?”苏可安是看着凤倾歌长大的,知道她说了回去便不会去别处,如今莫以轩却说人没回去过。一时间,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莫以轩见他脸色难看,也觉察出几分不对来。果然,下一秒便听那人说:
“歌儿没回去,多半是出事儿了。带我去见莫逸风。”
……
城守府,莫家三兄弟与苏可安聚在一起,脸色都很沉重。
莫以轩将人带了回去,把事说了。莫逸风听凤倾歌出事了,便带两人来了城守府找莫任天。
一人行色匆匆的进来,在莫任天耳边小声说着,莫任天脸色越来越差。
挥挥手,让人出去。莫任天直直看向苏可安问道:“不知公子是哪里人,与无歌是什么关系?”
闻言,苏可安嗤笑一声“果然是莫城守啊。不必防备我,我是凤倾歌的小舅,苏可安。”
三人俱是一惊,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疑。南漠一战他们也有所耳闻,如今这人自称苏可安,着实令人难以信服。但他又知君无歌身份,却是不好断言。
但此时到底不是说事的时候,莫任天沉声道:“今日午时末,南城出了乱子。一辆马车在南城横冲直撞,当街虏了不少孩童。”
苏可安接过话:“这恰好与歌儿离开的时间对上。”
“所以,无歌可能是被这马车给劫走了?”莫以轩拿着折扇轻点桌子,缓声道。
莫逸风揉揉眉间,“应该是。”
莫任天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好歹有了个方向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