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众人眼前分开了一条路。
抱着惊异而好奇的眼神看着被浩瀚的伟力分开的河水,看着水中游过的鱼虾,眼前的这一幕直像水族馆里一样神奇。李乡愚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轻拍着自己的肩膀。
回过头,李乡愚看见余下的三位过关的书生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彼此。那位配着玉环,带着画扇的贵公子模样的人最先开口:“我是会稽徐良玉,不知诸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是临安赵长春。”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鹅黄色博士衫,带着洗的发白的冠带,眉宇间露着一丝愁绪的书生回答道。听见他的姓氏,众人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我是,我是塘泗马旭,见过......见过诸位。”一位看着老实、手上长着老茧,不像读书人倒像是农户的中年人不安地抱着拳头,向其余三位揖了揖手。
“我是钱塘许宣。”长得俊美的少年身旁已没有那齐眉的哨棒,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与这副场面画风吻合。
“龟丞相不是说,能参间河伯宴会的只有青年才俊吗?”那华裳青年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经意间问道。
“我,我今年只二十有四。”长得确实很老成的寒士不安的低下了头颅。
“兄台不必拘谨。”眉宇间有苦色的书生宽解道,“我朝太祖曾说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兄台好好读书,即使只是一介寒士,也是能享受荣华富贵的——你看今日这河伯的宴请,不就是明证吗?”
“是啊。”少年补充道,“今日兄长写得一手好词,入了大家的眼,成了河伯的座上宾,可是他人多少钱财都求不到的机缘呢。若是兄长仍在自怨自艾,作小儿女姿态,不是落了下乘?”
长相老成的寒士连忙唯唯诺诺,惹得几人直摇头,那富贵青年勾起了笑容,扇了扇手中的宝扇,玉环轻鸣。
这时候,只听着船外龟丞相一声提醒:“诸位相公,放宽心肠,要入水了。”话音一落,河水就在众人头上哗啦啦的汇集起来,就像是一分为二的山峰在合拢,要把众人都压在水下,永不超生。
四个宾客顿时都惊慌、变色,水如山峰一样不可阻挡的压下来的时候,贵公子的扇子都打在自己的脸上,打歪了发髻和冠带;正在吃点心的赵长春,被噎着连连咳嗽了好几下;寒士马旭按住了船上放着点心的桌案,摆出了誓要与河伯的财富共存亡的姿态;就连李乡愚,也当即起身,眼看事情若是不妙,就要夺门而出,弃船逃跑了。
好在,说时慢当时快,水合拢的速度让四位凡俗书生没有多少反应时间,也就没有显露更多丑态。河伯的乌篷船很快便完全驶入了水中,朝着河伯水宫急速前行。
面对面坐着的四人惊异的看着自己周身闪着荧光的河水,游鱼在身边恭敬而温顺的游动,时而组成了一字形,时而组成了葫芦形,时而又变做了阴阳鱼的形状。
李乡愚好奇的伸手一抓,一条红得发紫、只拇指长的河鱼就自动游入手中。端到眼前细观,李乡愚不由赞叹:“河伯大人好神通!”
“是啊,是啊。”发觉在水中还能顺畅呼吸的众人都不由得连连赞叹,“我们本是陆上的凡人,今天是何其有幸,能到水中一见光怪陆离啊!”
“这些鱼儿,是河伯大人安排的迎接宾客的吗?”赵长春好奇问道,他手里也抓了一只温顺的透明的小鱼,鱼儿的血脉和心脏都可以看得分明。
“正是。”龟丞相在船外答道,“河伯大人领有大运河自江陵到临安的这一段水域的神职,统领万千水族。今日河伯大婚,自有水族为河伯效力,与诸宾客应酬往来。”
“河伯占着一方水域,令出无阻,予取予求,真是神仙似的快活日子!”赵长春似是有感而发。
“河伯岂不正是神仙?”李乡愚打趣道。
“哈哈哈,正是,许兄说的是极。”赵长春眼眉低竖,喟叹道。
四个人吃着点心,谈论着河伯的神通,不知不觉间,乌篷船就已经停下了。龟丞相在外边说道:“几位相公,水宫到了。”
钻出了船舱,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凡人难以想象的天上宫阙,远胜天家穷天下之力修建而成的安乐宫。
美玉做栋梁,三尺高珊瑚做庭树,红砖绿瓦具是朦胧而渐变的美妙色彩,不知用了多少琉璃。庭中当值的虾兵蟹将,个个头戴红翎,身披铁甲;只因今日是喜庆日子,所以手里不见刀兵,脸上也挂落着为平日里威严大相径庭的笑容。
从未见过妖魅的四人,对和善而且在故事中常见的龟丞相倒是很容易便接受了,对河伯水宫里的虾兵蟹将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个谨慎而又好奇的打着招呼。
即使只是站在身边,热络的联系着感情,李乡愚也依然感觉到了虾兵蟹将身上蕴含的大力——单看他们举着的这顶顶挂着喜庆灯笼的大鳌,就能知道他们有横扫千军的实力。
神话里,各种主角花式吊打东海龙宫,哪吒一串不知多少,孙大圣也是屡次挑翻整个龙宫,虾兵蟹将真是吐口唾沫就可以全灭。可是轮到自己,轮到自己面对这神话世界里最基础的小卒,就已经要高呼不可战胜了。自己还真是弱啊!战斗力为零点零五的渣渣。
就这样一路边走边看,沿着河伯的水宫里的玉廊,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张灯结彩的主厅。
四位书生运气不错,被分到了一个仅次于主位的桌子上,可以近距离的看见河伯。
据龟丞相所言,河伯是一只鲶鱼成精。李乡愚望过去,那河伯穿着大红袍,头顶郎中帽,腰佩一朵莲花。河伯长相很年轻,头上覆着一层细碎而隐约的鱼鳞,好像只是装饰品一样,印堂发亮,眼神清冽,鼻子灵巧,唇红齿白,确实是一副好相貌。河伯,只是神职而已,并不是说他的年纪或者长相已经达到伯伯辈了呀——要真是如此,怎么吸引到龙王的女儿的呢?要知道,从身份上说,龙女可是下嫁的。
不巧,正在仔细观察着河伯的时候,一直在接待着各类妖精的河伯,听到了龟丞相的回报,带着好奇而期待的眼神,望向了四位过关的书生——也正好,和李乡愚的眼神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