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皑皑雪山绵延不绝,银装素裹。山岭好似银白色的蟒蛇在飞舞,高原上的丘陵则是一只只白象在奔跑,仿佛想与老天爷比高。
正是晴天的时候,红艳艳的阳光和白皑皑的冰雪交相辉映,分外美好。解良默默地眺望远方,不消片刻就无比郁闷地耷拉下脑袋。
“我变成这个影子难道和菀琼摁在我额头上的道玉有关?它能使人瞬间移动,是不是也能使人的灵魂也移动了?”
解良被射杀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身处深厚的积雪里面。
在寒冷和稀薄的空气的刺激下,他从雪地破土而出,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素裹冰雪天地——雪山,其次是锋利如刀的爪子,接着是雪白的毛发和狗腿一样的东西。
为什么我有爪子,为什么我会有皮毛?他思索着心里不禁发毛,就像被一个毛绒绒的白发魔鬼正在吞噬了他的心脏。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不好的预感使得解良毛躁起来。找镜子,对,当务之急就是找一面镜子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漫山遍野地蹦跶着寻找镜子。
但是,荒山野岭哪来的镜子?没有镜子的话,那就造一枚镜子呗。
他把积雪层刨开,在显露出来的泥土上挖了个水平的凹坑,用脚踩实,然后一柱热液倾泄其中。待尿液的泡沫消散过后,一面镜子就完成了——撒泡尿照照镜子!
每向着镜子走进一步,解良就感觉心脏被踩了一下,身体颤抖。
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他只是胡思乱想着不敢往那方面深想。就像被炮弹炸断腿的人,明知道腿没了,不敢看向腿部,否则会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
解良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雪白的毛发、长筒形的嘴巴、荆棘般的排牙、超出下巴许多的尖刀般的獠牙、乳白色的瞳孔……总之不是人样。
“这它娘不是一头白眼狼吗,我怎么会变成一只狼的?”虽然白狼的样子雪白柔顺傲人至极,但解良第一眼如见妖魔一般。
你可能很喜欢猫狗,轻易被它们的乖萌可爱所俘获,但这并不代表你想变成它们的样子。
解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他想再细看清楚一点,说不定自己只是被迫戴上了逼真的影视道具。他把脸往镜子上贴,利爪往脸上招呼……
尿液的气味好骚臭,而且脸贼痛贼痛的……解良一瞬间疯狂了,不仅叫出一声,结果只听到自己“嗷呜”了一声……就像发春的野犬叫喊。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解良从一度不能接受自己的模样,经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勉强稳定下情绪。
一段时间是多久呢?在他的感觉上,大概就是一只狼自然进化成一个人类那么久,虽说狼永远进化不成人类。
他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倒地就睡下,数绵羊以催眠自己,以此从噩梦中睡醒。
结果他是越数越精神,跟打了鸡血一似的。他干脆寻找到一颗足够大的石头,四肢加速飞奔之后一头撞了上去,也就昏迷了个三五天看来撞的时候挺卖力的,颇有一种宁死都要逃避现实的决心。
“我要弄清楚这一切。”苏醒过后,解良感觉头重如石,昏昏沉沉。他还是不能面对现实,一切都变得太快太诡异了。
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年轻人怎么轻易接受如此离奇古怪的事情呢?
开什么国际玩笑,人死后就变成了一头白狼,移魂大法,还是六道轮回?
如果真是六道轮回,为什么自己还保有前世的记忆?
他的心情就像是十多年来,你始终以一只老鹰的身份骄傲地活着,忽然间有个什么人或者动物告诉你:你就是只家养的小鸡仔,只是老鹰妈妈老眼昏花了,阴差阳错把原本作为食物的你当了鹰崽子。
02
残阳落下,落地的半边太阳居然给人暖意洋洋的感觉。绯红的阳光和白皑皑的冰雪交相辉映,更加美好。
“夕阳无限好呀,愁眉苦脸干什么?我本来就死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也算是赚了吧,尽管赚得有点难以接受。”解良自我安慰想。他注视看着残阳,没由来地萌生一个想法——一路向西。
首先要找到人。无论如何,现在这个样子是活不下去的。现代人不带吃的喝的和装备,到了荒野外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找到了人,他也可能被关进笼子里,当成怪物被研究、解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找到人再说。
至于为什么一路向西?解良想,即使最后没有遇见期待的人类,死了也有夕阳无限好的陪伴,有一个“正在向美好靠拢”的自我慰籍,岂不快载?说不定一路向西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美妙的际遇。
沿着雪山西下是一望无际的高原。放眼望去,万里晴空,明静开阔,一声苍鹰的尖叫刺破长空,颇有点萧索寂寥的调调。
此时如果出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荒芜景象,解良都会笑成一个两百斤的狗子,直奔孤烟而去。
看着此情此景,他颇有点落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觉油然而生。人或者苍生是多么的渺小啊,有多少能活得想苍鹰一般畅快淋漓?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糟透了,方才找到魂牵梦萦十年的妈妈的消息,结果人就挂了……
一只年老的白羊向少白一步一步挪过来,步履蹒跚。
“嗨,山羊老伯伯,你好请问你……”解良欲言又止,以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能和其它动物交流?能的话,他该说什么好呢?什么山羊老伯伯你好、山羊伯伯你吃了晚饭没有的话出自狼嘴,还真是比狗嘴吐出象牙还要稀奇,要不要本色一点恐吓它?
“请问您知道哪里有人类吗?”最终他还是用和善的语调说。
山羊还是步履蹒跚,一言不发,貌似有点耳边风。它直直地看着解良,向他缓缓步行而来,他还以为它龄高羊胆大。
“它不会是老年痴呆或者白内障兼耳聋了吧?没看到那么大一匹狼杵在这里吗?它不会是看我长得一身雪白,把我视作他的同僚了吧?”
解良正思索间,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起来,是在明目张胆地抗议,事实上他早已饿得肚皮贴后背。他一路跨越漫长而寒冷的雪山道路,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不过他是还没有捕食的意思,只是趴下来耷拉着脑袋。生肉什么的,他感解良就是饿死,找个悬崖跳下去都不会生吃……
一路上他遇见兔子、鬣狗等动物。他问它们哪里有人类,狡兔三窟把他耍得团团转。成群的鬣狗倒是没怕他,由于他的躯体太高大了,才讪讪离去。解良的身躯比它们高得离谱。最后他逮着蜥蜴和蜻蜓自言自语,活脱脱像个没吃药的精神病人。谁遭遇这样怪诞的事情,还像个正常人?
“我是人类,我才不吃生肉。”
肚子继续咕噜噜地表示,有着分分钟扬干而起造反的气势。事实上它已经开始造反了,供给四肢和大脑的能量越来越少,只好燃烧脂肪甚至蛋白质。
老白羊贴着解良看了好几眼,才颤巍巍地拔脚逃离。后者忽然心生怜悯,自然界还真是无情,连给它养老送终的羊都没有。
自然之所以如此残酷,是因为残酷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只有人类才会心生怜悯,学会同情,相对的才有残酷一说。解良庆幸自己还有个人类的心,它能很好地区别了自己和飞禽走兽,这坚定了他决计不吃生肉物的决心。
一群高原灰狼把老白羊团团围住了,在白内障的老白羊眼里,灰狼和高原的地面是同一个颜色,于是视众狼若无物。
解良的白狼身躯远比草原灰狼们大,几乎大出四五倍。看着雪山下来的庞然大物,灰狼们不敢立即夺食,稍有揣度和试探才敢下手。
解良百无聊赖,压根不看它们一眼。
可在灰狼们真要把利爪伸向老白羊的时候,他突然蹦跶起来,一个威慑的咆哮,居然带起飞沙走石。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厉害,就像嘴里安装了超大功率的吹风机,简直开挂。
灰狼们受到惊吓,一部分跑出一段距离,余下的大部分俯首在地,四肢颤抖。
解良才发现这些大多老弱病残,瘦骨嶙峋,否则会它们狼是越饿越狠才对。它们实在太过饥饿了,一场风都可能把它们吹倒。看着如小狗一般叫唤的小狼,他开始怜悯灰狼们,同时他意识自己是真正的自然的界外之人。自然有自然的法则。
狼也是要吃东西的,就像人也要进食一样。这一点上,浪和人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解良一爪子抹过老白羊的喉咙,鲜血爆瀑,它被瞬间结束了生命,没有任何痛苦。让它走得畅快一点大概就是人与狼的差别吧!
进食的欲望,人和任何动物都是无差的。饥饿几乎使解良脱力地跪了下来。鬼知道他在苏醒前埋在雪里多久,寒冷是极度消耗热量的,从雪山摇摇晃晃地撑到高原已经是极限了。
他闭上眼睛舔吸了老白羊的血,咸的,然后吃了一口它的肉,又老又韧,口感不太好但是味道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大概是因为这个白眼狼的躯体习惯这种饮食吧。
“古有庄周梦蝶。现在我是作着白狼的梦,还是我原本的人生是白狼所作的一个梦?如果是前者,为何现在如此的真实?如果是后者,为什么我作为白狼没有前半生的记忆?如果存在庄周梦蝶这种神乎玄乎的事情,身为白狼的我所处的世界是不是古代神话里的世界?”
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夸父逐日……一副宏伟壮阔的神秘画卷在他的面前展开。解良在图书馆里看过不少神话相关的书,书中有观点认为神话的世界是存在的,山海经是真实的……只是某种原因被断代了。
在解良思索间,灰狼们把老白羊的尸体啃食完全,骨头都没余下,然后紧紧地尾随着他,染血的嘴筒斜向天空,不是低声嗷叫。老白羊的血是那么的赤红,它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他的口腔中。
说到梦,这里的所视、所听、所感都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全然不像梦境。
“这些狼难道是想跟着我混?”解良环顾着狼群,忽然感觉和这个世界有了些许联系,“既然你们看得起我的话,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大哥大了。”
既然是再生一世,那就是多赚了一生,在这里的所有结果是怎么样又有所谓呢?既然一时为狼,那就活活看吧!他想。
“我一定要变回人类,在那之前,好好活着!”
(闲聊:这是一个穿越重生的小说,前世部分的篇幅颇多,但是它和后面的情节有着较多的隐性的关系,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