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解良站在村长家的门外,指背正想敲门,却又收缩了回来。
他知道应该尽可能早地撤离村民,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生命,但是来到这里的一刻,他迟疑了,看着胸口,飞流矢若隐若现,胸口隐隐作痛。他不是埋怨依玛射了自己一箭,尽管他们才确立亲密关系。他只是害怕,世人对他的成见和不信任就像一枚箭矢永远会钉在自己的心口。
解良很了解狼在依玛心里留下的阴影,就算是最亲密的人,她都不可能信任他,一旦他原形毕露。他也不可能让她面对着一直披着羊皮的狼……
当解良正下定决心敲门,门自己打开了,措不及防的他慌乱抬头,依安跳了出来,抱着他。
“解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可想死你了!”依安瞬即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不知道那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事了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解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小失落。他轻抚摸着依安的短发说,“男子汉,哭什么,你可是要成为村长的男人!”
依安闻言,立马抹了眼泪,眼神坚定,但是鼻涕还是长长的……
“你姐姐呢?”
“狼群偷袭那天,爸爸被狼咬了腿,摔下马把腿摔断了。昨天前爸爸腿伤复发,姐姐进城给爸爸买药去了。”依安说着又哭了起来,低头抹着眼泪,“那天姐姐听说你被狼叼走了,疯了似的找你,不眠不休,直到两天一夜之后,张大爷说你安全了,她才肯回来。“
解良心里一酸,再没有故作云淡风轻的。这个世界,除了张叔,就数她对自己最好了……
依安带着解良进房间,村长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他的脚被木板夹着,吊了起来,解良能闻到一股陈年的酸臭气味。村长见到解良喜出望外,解良把来意长话短说。两人商量了一下,解良用运草料马拉板车带着村长去发动村民撤离,虽然村长腿伤复发多有不便,但是他坚持这样做,毕竟他是村长,他亲自去说村民才有信服力。
02
“你这是鬼画符,哪人画的东西?”老猎户手里拿着一张符。符上是一些弯弯曲曲的黑色线条,就算一堆鸡肠纠缠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他看着这符,就像看着着学生的潦草的作业本,头疼!
“望川的高等学院!”花亦手里拿着墨笔,旁边是一箩筐的鬼画符,错漏百出,完全不可用。
望川郡是青川地区下面的一个郡,与青阳郡同级别。
“望川高等道学院的特长就是符道学,你的符道是怎么学的?写了一箩筐就这一张蓄炁符能用的!”老猎户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大爷,我说的是望川的高等道学院。”花亦越说声音越小。
“野鸡道学院?”
花亦摇摇头。
“连名字都说不出看来是不怎么好的道学院。”老猎户把蓄炁符绑在一支箭上,四十五度对着空中射了出去。
“飞箭传书?”花亦诧异说,“这东西能射多远?”
“百八十里吧!”
“真的假的。大爷你那么厉害。为什么小小的蓄炁符都要我给你写?”花亦想了想,“哎,算了,甭告诉我了,秘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我还是赶紧溜得了,大爷您甭送我了!”
花亦说着,忙不迭地跳起来,打算离开。
“这姑娘古灵精怪挺有意思!”老猎户心想,不禁一笑。“小姑娘,对青川道学院有没有兴趣?”
培养师道者的学院,称作道学院。从低到高依次为小道学院、初级道学院、高等道学院和道学院。开设道学院是有条件的,一般乡级只能开设小道学院,县级只能开设初级道学院,郡级只能开设高等道学院,只有青川才能开设最高级的道学院。
青川道学院,就是青川地区的最高学府。
“还是小命要紧!”花亦早已心动了,但是强忍按捺着喜不形于色,装作匆忙撤离的样子。当她对着老猎户背过脸时,脸上却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有点猥琐。
“免除四年所有学费。”老猎户不慢不急地说,就像是在挑逗入瓮之君。花亦强作镇静,差点激动地喷饭。
“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在大寒假来这个穷山恶水地方,如果不是撞见解良你就会不去了。”老猎户看着花亦的背影,鹰一般的眼神似乎看出了她的心。
花亦一脸阴影。这次她不是在强作镇静,而是真的镇静。就像她内心最深处、最不想为人所知道的秘密被人揭开一角。
“你需要一个很高的起跳点,这样你才能更轻易达到你的目标。”一阵沉默后,老猎户用的还是一个口吻说。
又是一个沉默。花亦的背影依旧镇静。
“大爷,包吃包住?”花亦忽然回头,以一个抖机灵的俏皮表情说。
老猎户一笑表示应允。看着花亦,他想到了自己的孙女。他心想,真是一个都有趣的女孩,希望你以后过得好一点。
“姑娘,你这样坐地起价,就不怕我不答应了?”老猎户玩笑道。
“不怕。因为连最低级的蓄炁符你都要让我帮您写,这说明您不是不会写,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你的炁使用不了了,或者说使用不了多少。”花亦赚了便宜还卖乖,反正她觉得眼前老者不是什么坏人,稍稍得意忘形还是可以的。
老猎户以欣赏的微笑着点头。
03
牧羊村外六七十里,火军和羽军联合大营。
三千火红色军衣的军人和三千青黑色军衣的军人相对而坐,如隔着楚河汉界对垒的红棋子和黑棋。
两军的气氛格外热烈,他们打气式的
这是一个用石子圈起来的圆形角斗场,下铺绵软的沙子,两个健壮的男人赤着膀子躬着身子,怒目而视。穿着火红色军裤的人一身腱子肉一脸横肉,通神大大小小的疤痕不下二三十道。穿着青黑军裤的人长相颇为俊秀,好在双臂结实,八块肌鹅卵石般清晰分明,在气势上未被比下去。
“开始!”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来到圈子外边,暗红色的连鬓胡比狮子还要威武。他在圈外一声喝下,两人开始摔跤角力。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一阵气势将砂石掀飞,瞬间两军的气势暴涨数倍。
“加油,你只要使出平日里的三分之一的力气就可以把他的脑袋摁进沙地里。”
“使劲打,让他们羽军知道我们火军的勇武。”
“火之所至,无所不惧。火之所至,无所不炬。”
一边助威道,他们最后齐齐喊起口号,浩然的气势几乎点燃天边的浮云。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足为惧。”
“四肢发达就该让他们多吃土。以羽军之名,让他们吃土。我们才是最强的。”
“箭在弦上,虏心已破。驽箭离弦,百二山河。“
另一边不甘示弱,他们的口号喊出山河般坚固的气魄。
红裤子和黑裤子两人在巨大的反冲力下,反弹倒退,几乎都要险些掉出圈外。他们稳定下身体,再次发起迅猛撞击,紧接着拳脚来来往往,拳拳到肉,鼻青脸肿嘴角淌血,汗雨在重拳的击打下循着头发飞洒。战况越来越激烈,但是他们越战越勇,红裤子仗着爆发力强善于肉搏占了上风……
“李望,你们青川的白面小生禁看不禁用嘛!”虎背熊腰男子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黎刚,你们青阳火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怎么样!”李望翘起鼻子,一副臭脸往一边摆。
“你才头脑简单,你全家都头脑简单!”李刚吼道,嘴里似乎喷出火来。
“红烧狮子头,说什么呢你,有本事冲我说,别说我家。”李望双手扯着黎刚的胡子,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哔哩吧啦。
“每一个将士都是我的家人……”黎刚和李望互掐起来。
一半的将士看两军将领掐架,一半看角斗场的激斗。
爆发力强盛意味着持久力不足,持久力是羽军青裤子的强项。为了不让这场比赛演变成消耗战,红裤子利用有力的双臂锁死青裤子的腰部,任青裤子捶打自己的背部,然后利用有力的双腿把后者推出场外。
步步败退,青裤子意识到事态不妙,脚步迂回后退。就在两人到达圈子边缘的时候,青裤子和红裤子同时发生侧翻,两人同时掉出圈子外。
黎刚以最快速度来到角斗场宣布红裤子选手获胜,两军同时哗然,一边胜利的欢呼,一边抗议的叫骂。
“你眼瞎,明明是我军赢了!”李望愤然。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才瞎!”黎刚毫不相让。
“红烧狮子头,想不想我把你的头拧下来煮了!”李望眼冒火光。
“就凭你,小白脸,想打架是吧?”黎刚的嘴里火气十足。
“打就打!”李望说着锵然亮剑。黎刚一挥刀,双手的刀剑就对砍在一起,火星迸发。两人的目光针锋相对,似乎也要碰撞出火花来。
“火之所至,无所不惧。火之所至,无所不炬。”
“箭在弦上,虏心已破。驽箭离弦,百二山河。“
两军再次进入热血沸腾的气氛,另一场激斗马上就要开启。他们的口号在场地上空碰撞仿佛洪钟般浩然。
黎刚的刀和李望的剑你进我退,我退你进,比的是力气和意志。不知比了多久,两人都精疲力尽,大汗淋漓,站得腿都软了,却都不肯退让。背后都是三千将士,在他们面前找不到台阶下。
“哎,我说李望,我们这样斗下去不是办法,不是你退几步就是我退几步。”大汗淋湿黎刚的眼眉和胡子,怪毛痒痒的。
“那黎兄有何高见?”李望的力气不比黎刚,早已在破功的边缘。
“要不我们回到两军正中间,一二三然后同时放手,这样两边都不失脸面。”
“比赛结果呢?”
“对外说友谊赛,不计输赢!”汗水几乎模糊黎刚的眼睛。
“黎兄,好计策,一言为定!”李望迅速表示赞同。
两人步步为营,时而你退我送,表现出极力对抗的样子。在六千双雪亮的眼睛下,它们如影帝附体,不时还“哈……”“呼……”“哈……”“呼……”地叫出气势来,实则手脚上都没有用力。
“我叫到三,一起放!”李望说。为了演戏的效果逼真,他俩还迂回地走了几遍,无非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最后回到了两军的中心位置。
黎刚点点头,他知道双方都没有力气刷什么花招。
“一……二……”就在三呼之欲出的时候,远处一箭转瞬间来到两人之间。“砰”一声火花飞溅,黎刚和李望的两人连连向后倒退数步。他俩不约而同地单跪在地,就像迎接自己的主君。
两人都以为对方耍手段,都将要发难,
这到底是哪里窜出来的箭?居然能精准地击中刀和剑交锋着的那一丁点地方,岂止百步穿杨,简直百步穿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