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柴火也已经消耗没了,洞内的火光散发最后的余辉,却似乎更加的明亮。
“快点上来吧!”解良矮下身来,双手向后托,手心向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它们就要找上门来。”
“你这是要背我下山吗?”花亦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解良的后背。这背影看似并不是怎么的结实,更何况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周身血肉模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一度怀疑他还受到什么凄惨恐怖的刺激变得疯魔了。
“我自己能走的,就算一条腿我都能把你弄进洞里面,这点路程不算什么,你看!”花亦支着扶手杖迈出几步,速度虽慢,但是足够平稳。
“没事,我就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解良催促说,“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花亦有点担心,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这个看似瘦弱的人前脚血肉模糊地倒在雪地里,后脚就要说她背下山。想起来还是触目惊心的,当时她还真以为他就要挂掉了。
解良见花亦犹犹豫豫,出其不意地一脚踢开她的扶手杖。她失去平衡,措不及防地倾倒,解良适时地用背部接住了她。
“你……”花亦还想着发难,手刚一接触到他的背部,到口的话戛然而止。解良那硬结实的后背给了她充沛的安全感。
解良背着花亦快步离去,前脚离开,后脚火焰的余辉刚好耗尽。就在洞口不远出,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要是不行的话不要勉强!”花亦的感觉怪奇妙复杂的,没想到长这么大还要别人背着,小时候除了妈妈就再没有别人背过她了。想到这里,依玛有点淡淡的感伤,身体不禁凉上几分。
“讲真,你好重呀!”解良开玩笑似地调侃。
花亦狠狠地掐了解良一把。解良发出绵长且痛苦的叫声。
“我开玩笑的,你用得着这么用力吗!”解良愤然抗议,然后平心静气说,“你照顾我也累了,趴在我身上睡会吧。带上帽子,被着凉。”
“哼!”花亦用力地趴在他的背上,利索甩上帽子。看似生气状,当她的脸贴到结实的后背,嘴角微微的上扬,似在美梦中。
确定花亦的脸贴到后背,带上了帽子,解良继续快步前进。不远处有着一个雪坑,解良的眼神不自在地看着那个方向,随着脚步的移动,雪坑显露在他的面前。
雪坑内密密麻麻的。都是狼的残肢断臂。近两百头狼的尸体,头头尾尾手手脚脚都已经支离破碎。
解良本来已经把这些尸体汇集起来埋掉了,并且用雪覆盖,表面压得平整严实。但是尸体的生物能尸体的密集堆垒而发热了,覆盖的雪被渐渐化掉了。
“越是极力掩盖的东西是不是终有一天都会揭露出来?”解良看着狼的尸体,陷入沉思。为了不让花亦过多起疑心,他故意把残缺的尸体埋了起来。
“真香!”花亦梦中呓语,嘴里咀嚼着空气,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解良不禁一笑,然后继续前行。在他的背后,漆黑的洞的内部,本已熄灭的炭火死灰复燃,一串火苗幽然跃起。流淌在石板上的油脂喳喳作响,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油光透亮。
白发的少年看着五花肉的红肉发黄发黑,白肉发黄邹缩,油脂外溢,每一滴油落到炭火中都引发一小团爆盛的火焰,露出无比期待的神情。
他的双眼发出万古不灭的白色光芒,幽幽的声音说,“戴上面具把自己隐藏起来,迟早你不得不面对着整个世界,不过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02
颠簸摇晃使得花亦从美梦中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冰雪天地,脚下是棱角分明的石头。这里是她上山前经过的路,说明解良背着她从山上到山下已经走上了好一段距离。
“停,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就站在这里。”花亦忙不迭地说。解良的脚步摇摇晃晃,身形不再平稳。幸亏是下山,否则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可不得把人累死。
“嗯!”解良把花亦放到石头上坐着,自己直接躺在平整的石头上大口喘息。“真后悔让你出那么饱,到头来累死自己。
”我睡了多久?“花亦怪不好意思的,一个不注意睡过头了,解良怕是中途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否则自己肯定知道。
“睡了蛮久的,受伤多休息好!”解良捶捶酸痛的小腿肌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极度怀疑的眼神投向花亦,“你不会在我后背上流口水吧?”
“这怎么可能,不会,绝对不会!”花亦故作淡定地说,但是眼角有种忍不住抽动露馅的感觉。她一抹嘴角,感觉果然粘乎乎的,哈喇子都流到下巴了。
解良怀疑的眼神久久不绝,一脸俨然是不相信的表情。他回过头,看着村子的方向,“我家前面不远就是了,到家就安排别人送你离开。”
“不用,依玛姐姐的家也不远,你送我到那里吧!”花亦说着哈喇子呼之欲出,“依玛姐姐的烤肉比你的还要好吃许多!”
依玛有个妹妹?不会吧?解良傻眼地看着花亦,“你亲姐?”
花亦摇摇头,“对我好的就是我姐!”
解良差点晕厥过去。他现在还不想看到依玛,要是花亦是她妹妹,自己谎说已经离开的谎言就穿帮了。
“不要留下来,这里会变得很凶险!”
“哪里有什么凶险,依玛姐的烤肉不知有多香,我还没吃够呢!”花亦坚决反对,就在刚才她还梦到大口吃依玛的烤肉,哈喇子都出来了……
“其实我有病,一旦迷失自我就会癫狂,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解良摆出一个貌似真有其事的表情,就像妈妈为了孩子不外出乱跑,唬说外面有有拐卖小孩的坏人,你要是乱跑就会被拐跑拿去卖了。
花亦想想还真是这样的事,说不定他有病,否则在洞内也不会反常得近乎发疯,但是……
“我又不跟你一起住。”花亦淡定自若。再说了,她一个师道者怎么会怕一个普通人?
解良大眼瞪小眼,正当他准备编织什么理由把花亦送离开时,一阵异常妖邪的风从山上刮下来。风中带着浓烈的腥臊气味,就像尸山血海吹过来的一场腥风血雨。
他知道,它们就要来了!
“走了!”解良忽然严肃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花亦按照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了不该说,他要是现在就癫狂起来可就不妙了。
解良没回答花亦,他身上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
03
一天之前。解良在雪峰上追踪着狼行的踪迹。他隐藏在雪峰上,雪峰下是浪潮一般的狼群。看着狼潮,他不禁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群猛兽之师足足有数万之众,井然有序地静默前进。在它们的行进过程中,但凡是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的狼,都会被附近的同伴一拥而上,撕的粉碎,分而食之。
有的狼撕咬着前腿,有的狼撕咬着后腿,有的狼撕咬着躯体,有的狼咬破了肚皮,却被别的狼趁机叼走了粉红的肠子。鲜血沾染它们的毛发,来不及被吮吸的血液就地染开了血色的花。这些啃食同类的狼在大快朵颐后,迅速归并到狼潮中,风继续吹,雪继续刮,它们继续前进。
“狼群果然繁殖过度,但是它们并没有因为食物的缺少而自生自灭。”解良从未见过这样数量的阵仗,这阵仗不亚于王侯之间发动的战争,不过眼前的是一支猛兽之师,怕是比普通军人还要凶悍。
变回人类模样之后,海潮一般的狼群现在给他的震撼不亚于近距离接触黄河怒涛的感受。那是一种面对自然的浩然而慨叹自身渺小的感觉,用渺沧海之一粟来说最适合不过。
“它们不叫也不闹,尽然有序,同类相食,看来是在全力蓄力赶赴下一个猎场。这个方向下去就是牧羊村,它们要是袭击村子怕是鸡犬不留。”
解良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响动。他猛地一回头,一只骡子大小的黑狼已经近在咫尺。
狼是隐忍的动物,不鸣则隐,一出必杀。利爪在解良身上撕裂衣物,划破皮肤,好在解良躲避及时,没有被伤到筋骨。
解良迅速地闪身,用半人长的木板作为盾牌和黑狼对峙。他眉毛一挑,觉得这只狼似曾相识……
一身虬结如石头的肌肉,犬牙突出下颚,像两把经久磨砺的钢钉,黑灰色的足部毛皮下隐藏着刀子一般的爪子,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它的身体留下数道每一条都几乎足以致命的疤痕,它的脸也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些仿佛都是它征战四方的荣耀勋章。
这不正是在他决意离开狼群之际,截杀的那只狼吗?看来它是取而代之,当上了狼群的首领。
了
黑狼一爪子拍过来,木板断了一角,解良不再敢用木板作盾牌防护,而是掉头就走。黑狼追上来在他的背部一爪子挠得开几个口子。伤口不深不浅,一是因为背部没什么肉,而是它似乎是认出解良,不想立马咬死他,而是慢慢玩弄折磨。
狼群闻风而来,一个比一个迅猛,解良自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也知道到在雪地上双腿跑不过四只脚的,就像四驱车的越野性能总比前驱或后驱的都好上许多。但不走也必死,它们就算不能立马咬穿你的喉咙,也会用狼群战术一点一点耗尽你的体力。数万之众在这里,哪怕巨龙都会被剥皮拆骨,最后让你看着自己被啃食而无力反抗。
黑狼不断的攻击,解良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血液模糊身体,所幸不久被寒风加速凝结。越来越多的狼被吸引过来,它们只有一个王,可不会念什么旧主之恩。
失血过多,解良的脚步摇摇晃晃,他一边不时回头看着黑狼提防它的攻击,一边缓慢前进。黑狼就像看着受伤的猎物,漫步逼近,就像王侯将相世家大族在娱乐性狩猎中看着自己亲手打的猎物,它们越是痛苦,他们越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