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好不容易来到雪山腰部。这里目力所及皆是雪白一片,天上地下都是亮白得刺眼,人根本没有时间观念。只要日不落,白日苍茫,时间感觉不到丝毫的流动,仿佛死亡国度一般。
寒冷给花亦带来的是身体上的疲惫感,脚下深积的后雪似乎无止境地抽离她身上的热量,寒气爬身。单调,给花亦带来的是精神上的疲惫感,更让人难受。除了单调的白色,还有单一的声音,四周静得肃穆,似乎放个屁都是死罪。
“要是能有个小动物多好呀!”花亦实在累的不行,在不休息,她就要直接躺尸了。这年不拉屎的地方让心生一丝孤寂感。要是王重明的大尾巴松鼠在这里就好了,这小巧玲珑的家伙老是活蹦乱跳,轻快敏捷的行动很能给人生气活力。最重要的是它的尾巴超级松软肥大,就像一种宽敞的毯子,足以把它自己包裹起来,让人看着就感觉很暖。可惜它只是会粘着王重明形影不离,王重明这铁公鸡也不见得会借给别人……
“龙脉的胎眼到底在哪里?”花亦仰天长……翻白眼。肚子咕噜咕噜不应时地叫唤了起来,花亦摁了摁肚皮,一行苦泪还没流出眼眶就被冻住了。
最折磨人的是,花亦还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还是烤肉的香味。单凭这香气,她就能脑补出白红相间的肉块在高温里啪啪作响,每一滴水分的炸裂把滚烫的油水弹飞,白肉发黄暴躁的油脂横流四溢,红肉发暗紧绷起来微带一点焦黑,孜然粉和其它的粉末随意地洒落在其上……
“幻嗅?不,不可能!”花亦擦了一大把哈喇子了,发觉垂涎的时候它已经悄悄流淌至下巴,滴落领口。她尴尬慌张地张望,庆幸四下无人。
花亦不堪其香。香气就像一条漂浮在空中的鱼线,花亦就像一条咸鱼心甘情愿地被一步步拖动。她沿着山腰快步疾行,绕过几个高高低低的雪坡,垂直的石壁上一个漆黑的洞口展现在她的面前。石壁就像斧头劈开般平整。洞口的前方是球场一般开阔平整的雪地,令人垂涎不已的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花亦的肚子再次咕噜咕噜地闹腾,但是她却望而却步。
在她的脚下,一道过膝的凹陷向前延伸至洞口的内部,向后蜿蜒至苍茫的不知处。这道凹陷是整齐划一的弧形,其表面平整光滑结实,显然是被巨大质量的东西碾压过,就像远古泰坦巨蛇的爬行轨迹。
花亦看着黑洞,不自觉地把垂涎咽了回去,但是烤肉的香气却又不断把口水引出来,口水来来回回经不住折腾,最后干枯了。
她捏了捏粮袋,里面的牛肉不多了,上山之前她嘴馋得根本停不下来。现在余下的牛肉干又冷又硬,丢出去都能砸死狗。水袋早已结冰,嚼雪解渴,一口下去透心凉。
“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花亦呀,你是进去好呢,还是不进去好呢?”花亦的脑海中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激烈碰撞,就像甜美谨慎的小天使和妖魅强悍的小魔鬼斗嘴掐架。
“当然是进去啦,又饿又累,难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
“可是进去会不会遇见什么鬼怪,泰坦巨蛇什么的,吃个人不带打嗝那种?”
“饿得脑子短路了吗?蛇是冷血动物,大雪山冷得鸟不拉屎哪来的蛇?”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怪和咸咸湿湿的雪山原住民之类的。”
“怕什么,这么多年你我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孤家寡人的,虽然你脑子聪明人长得也漂亮,但是没人真正关心你!”
“依玛姐姐就挺关心我,她昨夜就为我准备了上路的牛肉干。”
“你一个姐姐前,一个姐姐后,认亲认戚干什么?每次不都是可能有来无回的吗?没人会记得你的。”
“我……”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饿死冻死还不如进去干一架,神挡杀神佛阻杀佛。”
“你为什么总是提‘鸟不拉屎’,真恶心!”
“再磨蹭,鸟拉的屎你都吃不上!”
花亦在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的心里斗争期间却已经来到洞口前,漆黑得瘆人的洞口里散发浓郁的烤肉香气,就像猎人精心炮制的诱饵。肥美的诱饵里面暗藏着无法挣脱的鱼钩。
“说不定龙脉就在里面。”花亦鼓舞着自己。正当她准备摸入洞内的时候,洞内爆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叫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一阵妖邪的狂风从洞内汹涌奔袭出来。说是叫声,不如说是惨叫。
令花亦毛骨悚然的是,狂风中带着浓烈的腥骚气味,令人窒息。花亦在震惊当中不禁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来不及分辨出那是哪种动物的叫声,但根据声量可以判断得出那必然是一种体量巨大,堪比狮虎的生物,而惨叫恐怕就是由这种生物发出的。
细思恐极。是什么让这样的生物发出这样的惨叫声?一般老虎几乎达四百斤,肌肉含量高达百分之八十,百米冲刺不到五秒,掌力可达一吨,骨密度是人类的三倍……普通人连和老虎周旋的资格都没有,到底是什么生物能轻易干倒狮虎一般的大型野兽?
“难道是妖?”一个早早盘旋在花亦脑子上头的猜想得到了有力的支持。以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足和一只普通的妖抗衡,何况现在体虚力乏。
“大扰了!”她正想回头悄悄地溜走,哪来回哪去,一声尖声嚎叫打破雪山的寂静,在她的身后,洁白的雪面上连起一条细长的灰线。那线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粗,就像天公在雪地上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一头头半人高的灰狼,足足有一百多头。它们赤口獠牙,垂涎欲滴,虽然它们瘦骨嶙峋,看起来只剩一副骨架,但正因为这样它们越加凶相毕露,饥饿激发它们最原始的野性,它们是不可能被任何的恫吓驱散的,也不会因为任何的失败而退却。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花亦背脊一凉,就像雪块钻进衣物里,整个人肌肤跳起鸡皮疙瘩。“这次怕是逃不掉了,我也不想逃了,好累!”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退路,却也没再有过多的恐慌,反而是释然地叹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