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事后，解良向同学朋友们声色俱齐地叙述这一怪诞诡奇的经历，但是谁也没有相信他。有的人戏说你不会是平日里发呆发懵了吧，脑洞开那么大开，小心进水。解良自辨说千真万确，但是新闻和网络上都找不到这一事件的些许蛛丝马迹来佐证，他翻了个白眼表示爱信不信。
只有一人是相信解良的。他叫郑晓，是解良泡图书馆认识的兄弟。郑晓说，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们不可知之地，也还有许多不可知之物，有的东西并不是不存在，而是我们无知，它们尚且未被知晓。解良闻言倍感欣慰，笑调说，“说的那么高深玄妙，最近是不是迷上了哪本小说？”
几天后，解良送外卖时再次经过野望国际贸易大厦。市中心地段人群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太阳东升西下。除了存在他记忆里的大厦诡异异常，一切都看似正常。
类似这样的都市怪谈并不少见。解良后知后觉，无论自己的经历多么真实，都不该把它当真实的事件看待，否则贻笑大方。
似乎现在的人都爱都市怪谈，以。解良反感那些怪力乱神的怪诞，也反感都市，反感着现代，一切都是繁琐复杂的，缺少纯粹。
现代社会的人总是来去勿勿忘了想要什么，忘了活着为了什么。有人想后半辈子生活得好一点，年轻的时候拿命搏钱，过着996或者日夜颠倒的生活，熬坏了身体，然后过不了几年就被“优胜劣汰”，更年轻的人接着996，然后接着被淘汰……可能搏不成大钱，后半辈子却要在医院躺着拿钱搏命……
现代人总是爱追求利益最大化。一条产业链大部分的商人为了降低牛奶成本，提高利润，居然加入三聚氰胺，婴儿身体脆弱，居然吃这些鬼东西……
城镇化加快，城市服务变得更好，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上了年纪的老人独守空巢，街邻巷里似乎人情味淡了许多，见面默默无闻。
解良喜欢木心的那种“从前慢，车马邮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坚守和从容。在图书馆忘食地待上一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带功利目的地看书，是他假期和闲暇时光最极致的享受了。
如果可以选择重新出生，他愿意活在古代。也许古代并不好，他只是想过不一样的生活。至于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没有多想。
02
时间回到现在，解良的注意力从事件的诧异转移到老者的问题上。它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其答案如深深夜色，引人深思——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解良是一所城镇高中的三年级学生。学校设立于丘陵上，一幢幢的宿舍和教学楼鳞次栉比地拾级而上，最上边的是山顶球场。一栋破败的教学楼孤立出来，因其安静的环境适于学习，故特意设定为高三备考冲刺的地方。教室里，学生默默伏案笔耕，笔尖游走纸面的声音，沙沙作响。
解良是唯一不动笔的人。
饱暖思**。也许吃饱了喝足了的人才会骚闲得纠结这样的问题。对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师如果在主持高考的百日动员大会，他一定会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考好高考，给父母的满心期许一个最好的回复，奋斗一百天让自己无悔，奋斗一百天让父母欣慰！”
也许人生只有阶段性最重要的。
解良大概是早已对这些打鸡血产生了抗体。父母双亲在他年幼的时候离开了，他们的容貌在朦胧的记忆中若隐若现，他早已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们甚至就像从来没存在一样，除了留下名字。
老师说学习是为了以后找到一个好工作，为了自己和家人更好的地过活，为了自己不像动物那样为生存而生存，人应当还有理想。说得都对，但是解良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学习。他惧怕的不是残酷的未来，而是空虚的现在和迷茫的未来。
如果人是有灵魂的，他要是意外死去了，魂归灵前，会看到谁来吊唁自己呢？处理后事的人恐怕都没有，还得劳烦国家。
03
解良的学校是一个全日制的学校，只有周五下午才可以出校回家度过周末。
届时一色的校服鱼贯而出，门外是驾驶大车小车的家长。解良总是等待引擎声音全然散去，才慢悠悠地摸出校门。
从来没有人来接他回家，也没有人送他上学。幸运的话，还能和几个小伙伴并肩走出学校，聊以慰藉。在大街上，一帮学生吊儿郎当地并排前行，几乎能把整个路面截断。不过他们的家都在学校附近，步行个十来分钟便能抵达家门。
后来的汽车一次次地鸣起喇叭，车里面是那些是怕孩子放学去哪里浪荡了的家长，然后队伍中立刻有兄弟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地钻进自家的车里，直到最后一个人上了车，绝尘而去。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回首向解良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不止一次对解良表示说真羡慕没有家人看管着你。
解良笑而不语，挤出一个“你羡慕就好”的表情。
长长的街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余下的路，他一个人走下去。他继续摇摆向前，边走边踢着路面的碎石子，百无聊赖。
要是石子击中路面的易拉罐或者其它的目标，他会高兴地摆出一个噢耶的姿势，然后继续前行。
“嘿！”身后一个清零的女声响起。解良马上收敛摇摆幅度，如子弹射在西瓜上绽放的花那般快速地挤出微笑。
“嘿，现在才下课？”
她叫苑琼，家也就在学校附近，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不紧不慢。解良每每放学碰见她，一个星期的郁闷都会悄然消散了。解良喜欢她，很多人都喜欢她，她是大众的梦中情人。
解良太怂了，从来不敢追求。喜欢她的人多了去，比他帅和积极追求的人多了去，他自己都觉得排在他前头的仰慕者大概能从学校排到她家门口。
解良知晓其中几个。一个是他兄弟，极帅的一个男生，欧美风小帅哥。他把“菀琼”两字用圆珠笔写进了一个小指大小的尖型螺壳里面。
解良是偶然从座位下捡起螺壳，才发现其中秘密，这时他正好对上了从教室外回到座位的兄弟的眼睛。
双方都知道对方喜欢菀琼，相视一笑，不作言语。
解良真心看好这个兄弟，他性格温谦，说话男女都听着舒服，就是身高差了点。解良其它方面差了不止一点……只好识趣地离开。
还有一个仰慕者，是解良的小学同学。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的思念倾注在一本极厚的笔记本上。
一个学期后，笔记本写得满满当当，他把笔记本当做表白信交给了菀琼。这是解良见过的最厚的表白信，没有之一。解良还以为他能在仰慕者的队伍中突围而出，孰知大石投海。
解良想他是领了好人卡吧。他写了那么多饱含荷尔蒙的字词句，菀琼拒绝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写很多字，否则是否会觉得自己拒绝得太不近人情？性格开朗活泼又好看的人总是为此多了许多烦恼。
潜藏的仰慕者不计其数，大概跟解良是一类的怂包。
解良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她，即使他明白自己连领好人卡的勇气都没有。青春期的少年荷尔蒙过剩，从不介意单方面输出……也许所谓的喜欢只是荷尔蒙单方面在作祟。
两年前，解良还是高一学生的时候，他被分配到宿舍楼正中的宿舍。阳台正好对着菀琼的教室前面的走廊。傍晚是晚餐和洗浴的时间，宿舍里的同学们在阳台穿着三角裤“混浴”，跟泼水节一般热闹。解良有点害羞，都是拎着衣裤进厕所洗澡的，换好全套衣物才出来。
学校的饭菜太单一了，有时候根本不能下咽。菀琼的妈妈有时会在这个时候给菀琼加菜，常常是简简单单的鸡蛋炒番茄，但是看起来异常的香。菀琼常常是一件白体恤，一条黑色运动裤，然后站在走廊那里进餐。她妈妈总是看着她吃，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解良总是喜欢定定地站在阳台看着这一幕，被同学们洗澡泼湿了衣服都浑然不觉。
嗯，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变态……
鸡蛋的黄、番茄的红、体恤的白、运动裤的黑……是秀色可餐的样子，他的视野总是被没由来的咸咸的液体模糊眼睛。这时他总是可以用自来水水洗脸，掩盖着突如其来的感情流露。
就是那时起，解良开始喜欢看着这个女孩的，羡慕她，总是不自觉地看着她。一切多么的赏心悦目。
“在教室呆了会，你家挺远的，怎么现在才回？”
“不急！”
“那我先走了！”
“好的！”
解良看着远去的身影，心情好了许多，郁闷一扫而空。他本想多说一些，尽可能交谈久一点。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为此再次陷入了郁闷当中。
03
解良的家离学校大概是十一二公里的样子。每每放学都只有最后一班公交车直达村口的公交站点，那里离他家还有一两里的路程。但解良总是选择步行回家，因为回到家除了发呆，别无一事，早早归去不如让漫漫的长路消磨时间。
冬天，日长夜短。学校周五下午四点半下课，解良回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下去。他的手机完全没电了，除了移动电源的指示灯尚能作最后的挣扎，夜里一片漆黑。
他不满足于步行一两里，于是直接从校门步行回家。
回家的路上必须经过一段山道。它是在丘陵的正中开辟出来的，爬升坡度足有五六十个度。道路两边是峭壁一般的山体，常有阴凉的山岚穿过，带起呼啸如鬼魅在耳畔低语的声响。
解良喜欢这样的山岚，一路上静得可怕才是对他的折磨。联想到现在这样的情景与电影那种大漠孤烟游侠独行的情节颇为类同，他忽然意淫自己现在是那种千里走单骑的豪迈感。
如果现实是个金庸的武侠世界，那他自己一定是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客。
（闲谈：笔者文彩实在有限，许多文字和桥段都是后来回来修修改改的，如有错漏，还谅解并多多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