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好吗?”
“男猪脚……”
“是不是又发烧了?”
我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直在发呆,等到他那双冰凉的手放在我额头上时,才回过神来。
“欸!?你……干嘛啊!?”
“我是以为你又发烧了,所以,没理我。”
“我没发烧。”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把自己的视线转移,看向右旁的窗户,也不再理他。但是,我能感觉到那颗在胸腔里的“小鹿”,被他的动作吸引,落地的声音不断加大,感觉我好像得了心脏病。
他见我没理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我病床对面的椅子上,不看手机也不看书,那双诱人的黑瞳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咳……咳……”我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虽然我知道这样说有点自恋,但是请你能不能别再盯着我看。”
“你确实够自恋的。”他回了我一句,羞得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我没盯着你看,我是在看那瓶水,你现在正在吊水,我不帮你盯着点,难道要你自己盯着?”
“额……”这个回答,我服。
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想起一件事,是晕倒前的我所想的两件事中的第二件:是谁冲进厕所把我抱起来送进医院……这件事。
“对了,我想问一下,是谁把我送过来的?不会是……”我故意拉长了声音,等待他的回复。
“放心,不会是我的,像你这种人倒在地上睡一夜,我都不会去救你的。所以,赶紧把你满脑子里的YY全部关掉吧。”他说着把头转过去,左手遮住下半张脸,我从他手指中的缝隙里,似乎看见他在偷笑。
“你在笑什么?”
“我没笑。”说着,他把手放下,表情在一秒内收回,变成严肃不苟言笑的面瘫脸。
“切~”我不屑的重新躺回病床,也不再理他。
不过,刚醒过来时,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坐起来喝点水和他聊聊天之后,就比刚醒来时要好了很多。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我躺在床上睡着了。至于什么时候吊完水,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一路都在紧紧地抱着我。没让我摔到,也没让我被夜晚的凉风唤醒。
半夜,我从梦里爬了出来,口干舌燥的我起床想去客厅找水喝。
只是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外面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过来,我愣了一下,没敢用力把门打开。
于是,我轻轻地转动门把,不发出一点声音,给门留了道缝。
我坐在地上靠着墙,透过那道缝,偷听外面的对话。
“她走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是小飞,她用力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客厅内,一时间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我姐开口打破沉默。
“这件事先别告诉瑾梦。”
“呜呜……”小飞没有说话,一直在哭。
“是瑾梦的第一个编辑吗?”听这个声音似乎是孟尘冉。“如果是的话,还是告诉她吧。”
“为什么?”听声音感觉我姐的情绪比较激动。“你没有想过她知道了这件事后,会变得怎么样吗?她之前的人生已经够惨了,不要再让她经历这些事了,好吗!?”
“什么叫惨?什么叫不惨?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的,也不是我们想去逃避,就一定能逃避掉的。如果现在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以后若是知道了,才会更惨。”
“孟!尘!冉!NTM给我闭嘴!当初我就瞎了眼,不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也不该让你们俩认识!老子当初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她经历了这么多,都挺过来了,你为什么就一定会觉得,这最后一根羽毛就会把她压垮?”
“你!给我滚!”
之后,我就没听到孟尘冉再开口说什么了,反倒是只听见我姐一个人在客厅里破口大骂。姐夫在一旁劝架,还有小飞埋头哭泣的声音。
明明是我生病,该好好休息的夜晚,却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交响乐”打乱了轨迹。
忽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兴许是坐在地上太久,感到一丝寒意。于是,我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回到了床上。
看到电脑桌上的水杯里还剩了些水,也没有计算这水存留的日子有多久,直接拿起来一口气喝掉。
手机黑着屏幕,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我把杯子放在电脑桌上拿起手机。
刚打开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通未接电话,以及那出于同一个人发来的密密麻麻的长文字。
我仔细地看了一遍,才知道门外他们在交谈的问题是什么。这条短信是陈晨发给我的,大致内容如下:
猫老师,不对,是瑾梦。
你好,我是陈晨。
语然走了,就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本来她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可我想了想,她是那么热爱你所画的那个世界,也是你在漫画路上给你带来各种帮助的贵人。
所以,想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最终才决定把这条短信发给你。
语然她得了胃癌,是晚期,这种病也是目前来说,最难治疗的病。我和她认识,也是在医院。
不过,我们俩的情况不一样,她是胃癌,我是中度抑郁症。
刚认识她时,她每天会很开心的告诉我,自己现在开展了一部很棒的漫画。几乎是一有机会见面,她就会把自己珍藏的漫画书给我带来。
原本的我很抗拒她,想过各种办法脱离她,可从来都没成功过。
她总会出现在我躲藏起来的地方,挡住我的去处,把我逼到死角,直到我乖乖认输时才罢休。
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尽管我在医院里尾随她好几次,都会被她甩掉。
直到有一天,她来找我,告诉我。自己要去另一个地方,很久才能回来,委任我当你下一任编辑。
我拒绝了,她笑了笑,消失在我面前。
之后,我也有找过她,可她一直都没出现。而我也在她消失过后,想了很久,才决定要来当你的编辑。
昨天,她发信息告诉我,她要走了。
情急之下,我就找了当过黑客的朋友,帮我把她的手机定位,才找到了她。
她躲在一个乡下的小医院里,瘦瘦的,头发也早已掉光了。原本充满活力的双眼变得涣散不清,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这个人是老婆婆。
她告诉我,她没有回家,害怕让父母知道后会伤心,也没敢待在那个城市里,怕让我们伤心。
所以就躲了起来,等到自己走的时候,也不会给更多人带来遗憾和难忘。
她跟我讲,她在这里的日子很好,每天都会有人过来看她,给她煲汤带饭,还会围坐在病床前给她唱歌,为她流泪,为她祈祷。
她告诉我,祝愿你以后无忧无虑,画漫画时也要加油,她一直都会看着。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会定期去看你的漫画。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明天是她出殡的日子,希望你能过来,定位发给你了。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看完整条短信,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瘫坐在地上,趴在床边,望向落地窗外那一望无际的星空。
一想到她就这样走了,忽然,也唤起我沉睡多年的记忆。想起在我小时候,姥爷也是因为胃癌去世的。
记忆里他去世时的那般模样,让我把他和她重叠在了一起,也能想象出陈晨所见到的她,又是怎样的情景。
黑暗中,我想张开口大声的哭泣,可声音就像鱼刺卡进了嗓子里,只有疼痛感,却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
听着客厅里小飞哭泣的声音,我的心也紧紧地揪在一起。我姐和姐夫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不过,我也没心思去猜他们是离开了,还是已经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我的房门走了进来,那人没开灯。静悄悄的走到我身后,一把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你怎么又坐在地上?”
我没理他,眼泪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如同被打开的水闸,止不住的往下流。
“早点休息。”
他刚想抽手离开,便把我一把抱住。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宛如找到一棵救命稻草那般不肯松手。
他没拒绝我,但也没开口说什么话来安慰我,一把抱住我躺在床上,又拿了好多抽纸给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几点了。
只是在我还没睡着前,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有关她的一切,心也因为记忆中她温柔的笑容,绞痛了有多少回。
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些龙卷风,能在这场灾祸中存活的人有多少?在这场灾祸之中离去的人有多少?幸运活下来,能存留下的物件又有多少?……
似乎,在人的一生中,注定存留下来的只有“悲哀”。而那些好事,不过是一个个幻想,也注定与“悲哀”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