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好像有细碎的言语,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眼皮很重,可是涣散的意识在渐渐恢复。
我自小习武,按理说身体底子不差,却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晕厥前倒在了一家医馆前,大抵运气不错,被好心的大夫救了吧。
终于——
“你醒了?”少女明媚的笑容像是浸了蜜,让人一眼便觉得这是个热情爽朗的女子。此时,她微俯着身子,青丝倾泻下来,阳光也顺着发丝的弧度折射出七色的光影,让她的轮廓也跟着柔和起来,清秀的容貌也愈发动人。
她扶起我,细心地为我将被被褥垫在背后倚着,我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那女子与眼前这女子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三分英气,一看就是练家子,她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眼中的关怀真诚之至,见我确实清醒了,嘴角染上了一丝几微不可察的笑意,“醒了便好,我去唤阿摇。”
阿摇,倒像是个女子的闺名。
天德城学医的女子并不多。
我突生了好奇,是怎样一个女子可以顶住世俗的压力在天德开了一家医馆?
她终于出现了——挽着暖暖的阳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单论容貌,她绝比不上几日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和亲公主凝容,那位的绝美容颜,真真是衬得上她的名字,世间仅有。
可要论气度,眼前的她实在是太出尘了。虽说她的五官也是极美的,但在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衬托下,五官的美已经不重要了。怎会有如此一位佳人,竟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灵动如斯,却没有显出半点柔弱,眸中的光彩可以摄人心魄。
云摇听衣墨说她醒了,匆匆赶来,却见这位姑娘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下一惊,该不会这瘟疫会使人痴傻吧?
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摆动了几下,见她眼中充满了疑惑不解才安下心来。
“发什么呆呢?莫不是看我看痴了?”云摇漫不经心地说着玩笑话,却见她竟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摇一怔,随后便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如铃的笑声让旁的人一听也连带着被感染得心情愉悦。
“姑娘如此谬赞,多谢了。”她这么说,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礼貌性的夸奖,接着便过来探脉,又仔细地询问了很多细节方才罢休。
“刚醒还很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向这二位提。”
衣珞、衣墨便又分别打过招呼,女子只是浅笑,算作回应。
“说了这许多,不知姑娘芳名?”云摇歪着脑袋,露出善意的微笑,那是医者惯有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我姓孟。”女子的声音有些清冷,流露出病态的虚弱,但那字语间不经意泻出的凉薄却并非源自身子不适,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
云摇眉眼弯弯,吐字轻柔:“姓孟啊……那便是孟姑娘了,幸会,我姓云。”
“……”
“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云摇说着顿了顿,见女子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晓了,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云摇突然回头,女子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挂着一抹明朗的笑容,日光映照下,她的眼睛亮亮的,眸中有一道奇异的光彩一闪而过。
可女子却突然感觉有些压抑,那笑容像是无头的利箭,穿过她的躯体。
明明,你我是一样的。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窗缝落在“孟姑娘”苍白的脸颊上。
一直在侧的衣珞深深看了她一眼,紧随着云摇出了屋。
到了院中,云摇和衣珞不约而同地坐于石桌旁,两人都神情复杂。
“地点、时间、病情、家人,一概不提。”云摇收敛了方才的嬉笑,陈述着事实。
衣珞笑道:“你在试探她,她亦如是。不过,她不肯吐露姓名,你就不担心?”
“我倒不这么觉得,只说姓孟,又何尝不是一种坦率?除了孟阁老的孙女,帝都还有何人敢声称自己姓孟?”
云摇愈发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堂堂将门之女,孤身一人,先是行侠仗义,后又身染瘟疫瘟疫,其中缘由,绝不简单。
至于——
孟卿韵,可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