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汪!”
原本李悠然是想一个人去运河边散心，可谁知大黄非要跟着他。而不懂如何打发动物伙伴的他，只好随它去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不错。或许自心中还藏有许多郁结，但至少眼下，它平静的出奇。
眼前的夕阳红彤彤的，顺手将半边河面染上了色。四周的桃田静悄悄的，只留下微风摩挲的沙沙声。
而这份景色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一抹蒸腾的热气，在河面的尽头。呈现金黄色的它，正像火焰一般跃动。
不，它就是火焰。于水之上，不需要任何物质的燃烧。没有温度，就跟自己的心一样。
咦，为什么会这么想?
突兀感将李悠然拉回了现实，它又变回了热气。仅仅只是因空气密度不同，造成光的折射而已。
“大黄，你的身体是不是淡了一点?”
也正是那份突兀感，令李悠然注意到了一点眼前的细微变化。大黄尾巴上毛发，已不再根根清晰。
“呜!”坐在地上的它，褐色的双眼闪动了下。
婉仪曾说，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想挽留它的话，大概就要用到那个老头所说的精气了，只是老头并没有告诉他精气该如何给予。尽管如此，李悠然心中依旧有点眉目。
“你愿意接受我的精气么？”
就像那个老头，李悠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虽然他不是灵，但他也有一点身外的感受。或许，逗留在此岸对于它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大黄没有表示，依旧坐在原地。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收下这个。”说着，李悠然将食指肚咬出一小口，并将其置于大黄的头上，使滴下的鲜血正好穿过大黄的身体。
而血的外廓有一轮不明显的金边，像是附着与其上，又像是扎根在其中。置入空气中后，金光会随着时间变淡。至于穿过大黄的血珠，则完全失去了金色。
“原来精气是这样的。”
这是李悠然在能看见另一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鲜血，与之前所见的有诸多差别。
它接受了。
大黄的变化起得很快。在接到第二滴精气时，它的尾巴就完全凝实了下来。甚至较刚遇到它的时候，更加得趋近于现实。
“效用有那么高?”
尽管不如老头豢养的玄凤，可大黄的变化依旧超出李悠然的预期。
“假使每一滴鲜血都这样，那么婉仪也是可以的。”
虽然老头没有说，但是李悠然已经默认了，体型越大的灵需要的精气就越多。
“可是这件事终归还是要问她。”
什么时候，自己也会为他人考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不计较得失?不是的、不是的……现在的自己，还是保有私心。
就在这样的纠结之中，李悠然走回了家。不知道为什么，他推开前门时有些战战兢兢，像是怕惊扰到他人。
家中很安静，除了门的“咯吱咯吱”声。没有任何生息，已经停转的大厅壁钟。
“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这个家除了自己的卧室，其他已熟视无睹。它们从未改变，或许是自己懒，或许是还在留恋什么。
“今天的我怎么有些敏感？”
李悠然觉察到了自己正在自言自语。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今天对自己说的话未免也太多了些。
一股冷意从心底迸发，弥散全身。就好比每一根毛孔，都张开了大口深吸了一口冷气一样。
“我……是不是一直在逃避?”
在李悠然眼前，是一张沾灰的全家福。照片中的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并露着难看的笑容，身后是还未有荷花的干净小湖。至于全家福中的其他，都已被灰尘阻挠。
捧起相框的双手有些无力。
他的父亲依旧给他打着生活费，尽管不知道他人去哪了，但至少表示着他还记得他。可即使清楚这一点，李悠然心里还是无法释怀。
慢慢地将右边人影上的灰尘抹去，直到再也无法清晰一分。
可李悠然始终无法看清她的面容，记忆也变得有些空白。越是想要记起，就越是模糊。
无力的双手开始颤抖，相框与支架零碎地碰撞音打破了这份宁静的安详。
“为什么!”
他捧着相框冲到了卧室，拿起纸巾开始疯狂擦拭。
“为什么?”
他拆开相框，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照片取了出来。
“为什么会看不见……”
他放弃了，颓废地坐在了床头。不再尝试，只是静静地捧着他的过去，静静地看着缺失的照片。
“悠然，吃饭了，别玩了。”
说话的，是李悠然的外婆。尽管两鬓已白，可她的仪容依旧端庄贤淑。身着旧时的白衫黑裙，若是让旁人来看，也许会认为是某大户人家遗留下的老顽固。
而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在他的外婆家，晚饭点一般是六点准时。不会超出一刻，也不会提前半分。
其中，李悠然最怕的，是与外公一起吃饭。比如，掉出一粒米饭或者碗中遗留什么食物，那决计会被筷子抽手。虽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小孩总是非常怕疼的。
“晓得阿哉……”流利而又扭捏的吴语。
尽管李悠然挂在脸上的不情愿十分明显，可外婆任然只叮嘱了一遍。因为假使李悠然翘掉了饭点，回去后就不是筷子而是戒尺了。毕竟，外婆家的餐桌礼仪也比较独特，需要每个人都坐上凳子才可以动筷。李悠然吃过亏，所以明白。
而近期，因他父母的出国，所以还需要寄宿在外婆家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最好不要去惹外公生气。
可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令他恐惧的事物。外公威严的端坐在长凳上，双目正紧紧盯着蹑手蹑脚的他。
“愣着干啥，自己盛饭。”
咽下了一口唾沫，李悠然用余光扫了扫身侧的挂钟。6点04，还好，不算太迟。快速地打了半碗饭后，坐在了八仙桌的西面。
在动筷后，八仙桌上的气氛就一直十分安静，只有筷子与瓷碗不时的相碰声。
这也是外婆家与寻常人家不同的地方。在吃饭时，外公与外婆从来不会拉家常。前段时间，李悠然还试图挑战这份不成文的规矩。结果呢？就是嘴巴差点不保，最后是在外婆的劝说下，才换成了手背。至于为什么不能说话，李悠然没敢开口过问。
而离席的时间，也是在每个人吃完以后。所以，吃太快不行，李悠然同样试过。风卷残云之后，干巴巴地等，实在是一种煎熬。至于吃得慢?这是万万不行的。
吃完晚饭并收拾好碗筷后，外公与外婆会去散步。而这段时间，是李悠然偷看动画片的最好时机。
外婆家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使用天线的它，只有区区数个频道可供观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已是21世纪，彩电已经普及。或许是平常，外公只会看看新闻联播的缘故。
《七侠》，这是李悠然不惜冒着被戒尺锤的风险，也要偷看的唯一一部动画。试问，谁没有一个英雄梦?也是它，撬开了年幼的他心中的向往。可惜的是，他没能在电视上看到结局。
直到片尾曲响起，他的注意力才回到了现实。
非常麻溜的，关掉电视。拔掉插座放回原位，并将床尾坐出的凹陷抹平。
也在这时，床头柜上的一件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张黑白的相片，其中有着三人。左边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年轻时候的外公，和煦的笑容，没有板着臭脸。右边美妇人的气质也同外婆一样，正温柔地搂着处在两个之间的小女孩。
很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没有印象。
一丝冰凉从右眼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