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厅里人声嘈杂,赵婧妍独自坐在最偏僻的一排,清冷无声,神思如絮浮沉。
彼时还未到约定的十一点半,今晚这么冷,也许真的要下雪。她却不敢想,陈慕还在不在外面。
姑姑说,到了苏州,不要搭理姓陈的。可整个苏州,她最在意的人姓陈。无论如何辩解,不可否认的是,她多次为他心动,以至沉迷而不可忘却。
关于赵倾云的履历,仅有她在北边创办知意的传奇经历,她当年在苏州读大学的时候,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都无从知晓。乌桕街的秋雨寒凉如冰,房子废弃生尘,往事早已不可追忆。
赵婧妍知道,姑姑并非表面上的冷傲无情,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是她用一生爱着的一个人。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所以只能用一世的真心祭奠那场爱殇。
所谓爱情,终究难免成为爱殇。
今天她要是走了,离开他,那么他和陈慕之间的故事根本不算是爱情。只是一时一刻的心动,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陈慕会很快就忘记她。这让人很不甘心。
如果少了勇气和执着,还算是爱吗?怯弱、自私的人不会拥有爱。
她又想到那天,陈慕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说道:“婧妍,你是我的公主殿下。”思之,心就又彻底醉了一次。
“不管如何,我都要你!”
那一刻,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爱的含义。
心疼、不舍、责任和担当,爱是这时间最美丽的光芒。
“她在我心里,天下第一好!”
眼泪灼伤了眼眶,赵婧妍不得已抬手按着眼睛,试图掩盖悲伤。
“下雪了,外面下雪了.........”
“哇,真的哎,下雪了.........”
广播也开始播放苏州初雪的到来,赵婧妍猛然从情绪中惊醒,初雪,来了。
天空更黑更冷,零星洁白的雪花在风中回旋飞扬。广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很多人忙着拍照发圈,赵婧妍看了看那个位置,不见所念之人,顿感寒冷与失落。
她伸出手掌,感受雪花在掌心里融化的微凉,“阿慕........”
这场初雪,他有没有看到?他会不会知道,其实她的心终究没那么狠。她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爱他,离不开他。
“赵婧妍——”
小雪花落在他头发上,肩上,他脸上有温柔笑意。
她以为是幻觉,不敢应声。眼泪掉落,心生欢喜,两人慢慢走近。
“阿慕,好冷啊!”
赵婧妍含泪微笑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陈慕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拥她入怀。
“婧妍,你让我等了好久。”
赵婧妍亦伸手抱紧了他。
初雪时分,不可辜负。
赵婧妍的行李箱里只装了两件衣服,一台笔记本,一只兔子,是陈慕送给她的那只。
其实,就算没有这场初雪,她也走不了,因为他的心上人在这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赵婧妍说一切关于爱情的事情都很怂,陈慕问她,“那你认为怎样才是爱情?”
柔白的灯光里,赵婧妍嫣然一笑,“我的爱情已经有了,是你,阿慕。”
这次,陈慕没有觉得她幼稚。相反,他被撩到了。
她鼻尖被冻得通红,陈慕忍不住捏了捏,略含愠意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为什么还这么害怕?要离开我。”
“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除了长得还行,其他的别无长处。”
“你对自己评价这么低?”陈慕可还记得翻过她写的书,还有她要拆书悦的伟大计划,没准儿还真能成。
赵婧妍微抿嘴角,说了实话,“我想等我做出点儿成绩了,再来找你。”
爱让人如此卑微,她不想因为美色做陈慕的女人之一,她想做那个独一无二的。
赵婧妍这么有上进心,陈慕却很不给面子地笑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到时候我们都老了,来找我干什么?去楼下跳广场舞吗?我可不去,我老了也一定是个打高尔夫的优雅老头。”
赵婧妍薄嗔了一声,背过身去,“讨厌,不跟你说了。”
陈慕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道:“那我跟你说,洗澡去吗?”赵婧妍脸一红,低语道:“我洗过了。”
陈慕向来爱干净,蹭了蹭她的小脸,“那你回房等我,很快的。”
这次肯定不是单纯地睡觉,她有些慌乱,不可否认,心底泛起一丝丝甜蜜。
她舍不得他,但才不会承认她心里渴望着他,故嗔道:“我才不等你,我困死了,我要睡了。”
夜很深了,世界很安静,能听到外面雪簌簌而落的声音。房间里温暖明亮,宁静、浪漫。赵婧妍自然睡不着,莫名有种完全没有复习,要上考场的又紧张又放纵的感觉。
阿慕,爱了你,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今夜雪落,你便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爱你义无反顾,想你感同身受,莫相负,莫相负。
室内微光荡漾,室外一夜风雪未停,冰封苏州城。窗边隐隐有晓色时,陈慕已经醒来多时,静静地看着她。
她眉眼娇柔,容颜如玉,干净纯粹得像个孩子。
赵婧妍醒来看到他脸一红,转了身过去。陈慕微微起身,追问道:“怎么了?”
只听她低低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要是走了,你不哭吗?”
赵婧妍果然笑了,陈慕心中一软,说:“婧妍,对不起啊。”
她不解地回头看了看他,他笑了笑,改口说:“是我出现得晚了,让你等了我这么多年!”
“讨厌!”赵婧妍又缩了回去,半张脸藏着,陈慕伸手将她抱住。
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总觉得该说的。她干净美丽得如苏州初雪,自己之前多次辜负了她的纯真,对不起她。
赵婧妍根本没想那么多,他身上真暖,他的气息一如既往地令她迷恋。她终于把自己完整地交到了她心中所爱之人,心因幸福而微疼。
“阿慕,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我会努力,变得优秀,好配得上你,你要给我时间,好吗?”
陈慕起身将手按在她枕边,正色道:“谁说你配不上我的?我的婧妍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没有人比得过你。”
赵婧妍咯咯娇笑,心满意足。
落了雪的苏州城美得像壁纸,高楼街道,花树纯白如初。
刘皓俯瞰苏州雪景,心中感慨,自家少爷为情所伤,两天不见人了,今天下了雪,肯定更不会露面了。小景进来,说:“皓哥,少爷跟人撞车了,叫我开你的车去换。”
“什么?”刘皓大惊,脑中不自主地浮现陈慕被裹成白粽子的惨样,我的少爷好惨,刚失恋,又遭遇车祸,少爷他是要把偶像剧里的梗都实践一遍吗?
小景忙道:“皓哥,别激动,少爷他没事……”
刘皓抓了大衣套上,神色凝重,“我看有事!地址给我,我亲自过去一趟。”
刘皓知道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赵婧妍躲着不肯见陈慕,陈慕那颗不算脆弱的心很是受伤。前两日就听卢彬说赵婧妍要走了,刘皓想,陈少的罗曼史里,赵小姐这一个章节读到头了。
刘皓一路上还在忧心,但到了小景说的地方时,傻眼了。
街边站着一位黑色大衣的高挺男人,清隽朗朗,风度翩翩,正是本应该被裹成白胖子的陈慕。我呸,这乌鸦嘴。而陈慕身边站着的年轻女郎,姿容甚美,不是赵婧妍还是谁?
本以为已经曲终人散的一对,现在却很甜蜜地手牵着手一起等他,这太反常了。
“什么情况,这是……”
这个反转让刘皓懵了,什么时候见过陈慕和一个女人手牵手站在大街上,陈慕甚至还一脸陶醉的样子。
少爷,你的王者气质丢了一地。
陈慕见是刘皓来,也不惊讶,“赶紧的,把我们的东西搬你车上,然后把车开去修!”
刘皓看了看,车被撞得不轻。因为道路积雪还未清理完毕,各个部门都发布了提示,雪天路滑,避免发生交通事故,没想到陈慕成了制造交通事故的先行者。
刘皓又看了看两人,问道:“少爷,赵小姐你们没事吧,跟谁把车撞成这样,警察处理过了?”
“怎么那么多废话,有事还站在这里等你?”
陈慕明显只对赵婧妍一个人温柔,视兄弟如废铁。
刘皓不满道:“哎呦,逃班的人还有理了,让我看看这什么情况!赵小姐这是被吓到了,还是…….”
赵婧妍闻言脸一红,别过头去。刘皓心中了然,怪不得撞车,相必是两人昨晚风花雪月,累得头晕目眩。
“知道了,原来如此,哈哈,这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吧,好好,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刘皓去搬东西的时候,心里暗暗吐槽,这都买的什么神奇东西,两人挺有文化,还买了不少书和笔。
“冷吗?”陈慕给赵婧妍系好围巾,动作温柔,赵婧妍柔声道:“阿慕,我们去帮帮他吧,东西挺多的。”
陈慕哪舍得让她搬东西,便道:“你先去车上,我去搬。”
陈慕将赵婧妍送上车,面无表情地过来搬东西,刘皓竖起了大拇指,“少爷真行啊!你看看赵小姐现在多温顺,眼睛里只有你一个,说话都柔情似水的,厉害厉害!”
陈慕嘴边浮现笑意,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
刘皓自觉很灯泡,索性做个好人,“那我去修车了!少爷你悠着点儿啊,再撞了可别叫我,我一堆事呢!”
他一个助理,还要处理总裁的大小事务,别说,陈慕不在,他做一把手的感觉挺好,就是累了点儿。本来,刘皓就是陈慕同学,打赌输给他了,才给他做助理的,陈慕给了他足够的特权,也不算委屈他了。
“谢谢。”刘皓上车之际,听到赵婧妍在跟他道谢,他回头一看,赵小姐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艳压苏州。
“不谢,好好玩。”
赵婧妍脸色微红,陈慕开了车,二人扬长而去。
刘皓心生佩服,眼看因为上次的事情,两人彻底要分开了,谁知,转眼又好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张若冉聪明反被聪明误,程若莹愚不可及,貌似中庸的赵婧妍最得陈慕欢心。
最让刘皓觉得神奇的是,每次这两人要分开,总有人助力和好,这是什么魔鬼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