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往本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计算机科学专业,毕业后在硅谷工作了三年,不知什么原因决定辞职又回到母校,在管理学院读了MBA。
暑假前,程往也刚刚拿到学位证。也许是因为找到的工作尚未到入职时间,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这个暑假留在了学校,为暑期课程担任助教,用他自己的话说:“可以赚些零花钱。”
钟妙离已经上了两天课,课程安排着实紧张,每节课老师都会布置相应的作业任务。
这两天,钟妙离起床时还会有些恍惚,要坐起来定定神才能想起自己已身在异国。
周三的清晨,钟妙离从床上坐起,留心着这栋房子里其他的响动,和前两天一样,楼上的程往似乎是早就出门了。
也许是因为在第一次看到程往时心中那个莫名的念头,又或者只是因为程往确实长得好看,钟妙离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程往的动向。
说是关注,其实最近几天钟妙离很少看到程往,之前聊天时,程往说自己MBA已经毕业,估计这个暑假忙着找工作或者入职吧,每天早出晚归。钟妙离每天起床时,程往似乎早就出门了,而当钟妙离下午六点左右下课时,程往又似乎还没回来。
今天钟妙离起床稍微晚了些,前两天满课,从早九点到下午六点连轴转,她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不由稍微赖了床。
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因为今天的早课是好不容易抢到的政治经济学五百人大课,非常热门而抢手。而这门课的大教室恰恰在校园中距离钟妙离住所最远的那个角落,只好匆匆洗漱,叼着一块面包飞奔去上课。
洛杉矶的清晨还有些凉,钟妙离今天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红色格子衬衫长外套,迎风快走时飘舞着像是件斗篷。
匆忙赶到教室后,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只有最后一排还零星有些位子。不过,最后一排距讲台简直有五十米啊!
这堂课的主讲人是很有名的教授,国际大牛,难得开一次暑期课程,钟妙离不甘心只能在转播大屏投影上望其英姿。
就在目光不停逡巡,试图寻找中间的空位时,视线的角落,教室的前排似是突然闪过一道光。定睛一看,竟然是程往在向她招手!
今天的程往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半卷到肘上,衬衫下摆妥帖地束进裤腰,站在前排座椅与墙壁之间的走廊上,十分挺拔,现下正半侧着身看向钟妙离,招手要她过去,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半,钟妙离回过神来向程往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提着书包一步一级大台阶地奔向他所在的教室前排一角。程往依然站着,似在等她。
终于跑到程往身前,钟妙离发现第一排最边缘竟然有两个位子。外侧座椅上的小桌板已经从扶手中取出来了,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想必是程往的。内侧的那个位子显然是空位。
来不及喘匀气,钟妙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他还有没修够的学分,需要在暑假补齐?钟妙离暗想。程往把钟妙离让进里面的那个位子,自己也微微欠身坐下,说:“先坐吧,一会儿老师就要到了。我是这门课的助教。”
“你暑假还留在学校做助教啊,我以为你会忙工作什么的。”钟妙离感到一丝诧异,随即又笑开来,“那我以后要叫你程老师啦。”话一出口,钟妙离就觉得有点脸红。
之前聊天时得知自己和程往其实同岁,要喊“老师”还是怪怪的。
钟妙离其实更想问:“这个位子是专门提前留给我的吗?”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感到说不出口。
只好打着哈哈把刚才的一时嘴快说出的“程老师”糊弄过去,却没注意程往嘴角的笑意似是加深了一层。
这门课的主讲老师罗格教授是个白人老头。年轻时应该是金发碧眼大帅哥,现在这个年纪,金发已经泛白稀薄,眼白和蓝色瞳仁也变得有些浑浊,更不用说那微凸的啤酒肚了,不过好在精神头依旧十足。
现在他正快步走进教室,简短地向教室里坐在座位上以及坐在走道台阶上的五百多人问了声好,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连接好,又试了试话筒,便准时准点开始讲课。
罗格教授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向全班学生介绍了这门课程的两位助教。一位是程往,另外一位是来自毛里求斯的卡文娜。两名助教各坐在教室前排两侧,当罗格教授介绍到他们时,分别站起来向全班学生挥手问好致意。
钟妙离因为坐得太近,程往站起来又太高,所以没能看到程往向同学们问好时的模样。
这堂政治经济学课程每节课两小时,每周三和周五上午上课,持续八周。课程容量相对还是比较大的。
今天是这一系列课程的第一节,开头免不了一些寒暄,课上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全球政治经济的概括性介绍,算是全部课程的引言。
不得不说,大牛就是大牛,讲课深入浅出,语速不快不慢,观点独到犀利,论据旁征博引。
钟妙离不知不觉就被课堂内容深深吸引,思索着教授抛出的每一个问题,时不时低头记一下笔记。
但这种专注并非贯穿这节课始终,钟妙离有几次因为身旁程往的动作而分心。
一次是刚开始上课时,钟妙离余光注意到程往双手敲击键盘的优雅姿态,不由得微微侧过头观察。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灵活而有力的手,左腕佩戴着一支好看的手表,表盘是泛着夜空光彩的深蓝色。
钟妙离假装自己在看门边的地面,实则观赏着那双手在键盘上的每一次敲击,直到罗格教授提出了课堂上的第一个问题,钟妙离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停留了太久。
还有一次是在罗格教授介绍和中国相关的话题时,钟妙离和程往默契地相视一笑,双方眼神中竟是同样的内容:“老外对中国的了解果然都是这样。”两人相邻而坐,转头相视的距离着实挺近,钟妙离发现这样近距离看程往的微笑,真的有点好看。
程往这人,明明面色有点冷淡,嘴角笑意却又微微带点戏谑,眼神则是把自己内心所想坦诚地传达了出来。不过两人的笑容都没有停留太久,钟妙离很快就转过头,用罗格教授充满智慧的和蔼面庞遮住脑海中程往刚刚的笑脸。
另外一次是临近课间休息,程往好像要拿什么东西,斜侧着弯腰去取放在右脚边的包。在钟妙离这边看来,程往从后脑勺到脖颈,连接着宽平的肩膀,暴露无遗的紧致腰线再接着剪裁合体、修身服帖的休闲裤,真是一条每一段起伏都恰到好处的美妙弧线。
短暂的课间休息时段到来,罗格教授把助教叫到了讲台上吩咐着什么。钟妙离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看着程往大步迈向讲台的背影,心中暗想:“真的挺好看啊。”
将近二十七年母胎单身的钟妙离还没体会过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她不是不曾被长得好看的人吸引,可是外表的吸引往往就停在最浅表的那个层次,总是无法再深入了。
钟妙离心中清楚“觉得那人长得好看”和“喜欢他”之间有一条既宽又明显的分界线,而她从未知道越过这条分界线后是什么。
看着讲台上罗格教授像是在给助教们交代课后任务的样子,钟妙离又将精神集中过来,开始回看上一节课虽几次因为程往略有中断但依然有条有理的笔记,默默梳理罗格教授的讲课脉络。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很快就结束了,教室渐渐自发安静下来,钟妙离回头一望,发现来听课的学生甚至变得更多了。有了上半节课的铺垫,下半节课节奏变得更为紧凑了。
罗格教授讲到激动处声音高昂,甚至开始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而钟妙离也紧紧跟着罗格教授的思路,大脑高速运转,手中运笔如飞,没能注意到程往几次稍稍转身面朝着不知是她还是罗格教授。
临近下课,罗格教授示意助教们分发课程作业。
钟妙离见程往站起身,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材料,而后转头看向她:“妙离,帮我发一下吧。我去发教室后面那部分,你负责这边,好吗?”
“啊,好。”这种略去姓氏,只称其名的亲昵,钟妙离这些天已经经历了不少。不论是外国同学还是在课堂上为数不少的华人同学,大家都更愿意称呼对方的名字而略去姓氏,似乎也算是一种入乡随俗。
不过,对于程往突然这么称呼自己,钟妙离还是稍微感到了一点惊讶。在分发手中材料的时候,钟妙离不禁回想过去的这两天程往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却发现在这节课之前,他们还不曾长时间相处,对话也基本是面对面的简短寒暄,没能遇到过像这样需要叫出对方名字的场合。
课程作业很快就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罗格教授又强调了一下课下的重点任务,说明了作业提交的时间和方式,而后就和大家道了午安,宣布下课。
“学校附近有一家泰国菜很不错,想去试试吗?”程往一边把笔记本电脑放进手提包,一边转头询问。
中午吃什么?这一上古哲学难题最近每天都困扰着钟妙离,学校食堂的西式简餐着实不太合胃口,她已经连续好几顿饭盲选餐馆,靠运气进行美食冒险了。所以想也没想,钟妙离答应了程往的午餐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