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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别胡来

有些事情,只做了一半。

兴致勃勃去爬山,行头粮食都背满,最后半程体力不支坐缆车,缓过气来才发现,原来山这么高却只爬了一半。

兴致勃勃点了满桌子饭菜,肚皮鼓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么多菜却只吃了一半。

兴致勃勃地相识,直到手牵手走散才发现,原来爱情那么长,两人一起却也只爱了一半。、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真的都失败了。

有一天特别感动,一个明显不是搞推销的手机号码,一个明显是131开头的正常手机号,发来一条信息问:“你最近过得好吗?”无比感动,以为一个被世界忽视了的自己,还有一个除了父母、姐姐、拼酒的无良损友之外的人惦记。

泪流满面打开信息观摩,原来是条彩信,附赠一张图片:钢笔字在条纹信纸上写:“亲,发票要不要?”

创意浪漫无比,但是凶狠得惨无人道。

操。

别计较,这世界真正关心你的人,永远是那么几个。

2015年,我经常给壳子打电话。

我说:“我穷死了,穷得只剩下一堆书。”

壳子说:“把书卖了换饭吃。”

我说:“不要。不要卖书,也不想挨饿。”

壳子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说:“可以的。”

壳子说:“如何兼得?”

我说:“在我家看书,去你家蹭饭。”

壳子说:“滚。”

于是去壳子买的二手公寓涮火锅,壳子说我是饿死鬼投胎,一边劝我慢点吃,一边把肥牛都捞进我碗里。

2017年,壳子失恋,整个人像丢了魂,壳子打电话给我。

壳子说:“我穷死了,穷得连书都没有。”

我说:“真好,现在你我平等了,多么伟大的友谊。”

壳子说:“还记得你这些年蹭我的饭吗?”

我说:“没齿难忘,随时报答。”

壳子说:“现在我需要你的救济。”

我说:“来,来我家看书。有我一本,就有你一本。”

壳子说:“滚。”

然后壳子来我家,两个人把冰箱翻个底朝天,所有能吃的东西放在一个锅里煮。包括咸鸭蛋和腊肠,屋子里顿时臭气熏天。吃着吃着,壳子抱着胸脯哭成了一只哆哆嗦嗦的蝉蛹,他说他想可伶了。混着锅子的热气,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涕泪横流那种。

我默默放下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告诉他,暴雨夜篮球场哭成一坨的华子,老婆婚内劈腿的林立,暴走学狗叫的胖子。这些林林总总的经受过巨大痛苦的人,而你我也是这其中逃不过的一个。

我搜肠刮肚没有组织好话语,只好甩一句:你特么是个男人,男人要挺直胸膛。

壳子哭着喊:滚!

我说:不然这样,你看我公众号,或许能找到一个排解痛苦的方法。

壳子眼泪混着鼻涕抹了一脸,“看你妹啊看,有蛋用。老子难过,老子想哭,老子他妈今天不做男人,谁让老子做男人,老子打死他,老子今天哭死在这。”

我沉默。

壳子把头埋进沙发里,哭声震天撼地。

事实证明,壳子不仅仅那一天没做男人,他在之后相当漫长的时间里,想醉就醉,想哭就哭,一直不是个男人。

壳子给我电话之前,本来打算消失一段时间。准备去机场找趟最近的航班,计划漫无目的地出走。登机安检的时候,背包里被翻出zippo,换作平常也就不管不顾扔掉了,但这个打火机是可伶送他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出行计划失败,壳子奔到我家,一个礼拜没出门,吃光了我所有泡面和咸鸭蛋,门口摞起二十几箱空啤酒瓶。保洁阿姨美滋滋收走,问我们失恋之苦会持续多久?

又过了一个月,壳子不忍回去,决定搬过来和我一起住,陪他回去收行李。

门口脚垫落了一层灰,脚垫底下拿出一把钥匙,壳子说怕可伶回心转意,突然回来。转头问我:“失恋以后的人,还心存幻想,是不是很傻逼?”

我眼圈泛红,他忍不住,又弯腰哭出声来。

这个空气飘香的城市,笼罩着很多泪水。每个人都有一个泪点,只是隐隐约约看不见。不知道被触碰到哪一支经脉,泪水就忽然断了弦。

有些人,只为爱情掉过眼泪。只不过壳子是一众人当中泪腺最发达的一个,哭起来就不能自已。

开门瞬间,我崩溃了。

身边朋友清一色的雄性力量,我见识过不少男生独住的公寓,轻的袜子内裤横飞,重则无处下脚。自诩见过一些男生公寓不堪入目的场面,但壳子房间的脏乱差,还是生猛地敲了我一闷棍。

厨房水池一堆没洗的锅盆碗筷,气味刺鼻;地板像摔了一大坨稀泥,然后有个人一屁股坐上去,在房间所有能触及到的地方打滚;衣柜敞开,没有一件衣服在里面,所有衣物都凌乱地到处散落,最奇妙的是羽绒服竟然伏在马桶上;到处都是空酒瓶,不小心踢到就哗啦啦像保龄球炸开。

我想逃离,以目前我们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如果要打扫这间房子,我发誓壳子不会帮忙。

我说:应该考虑把房子租出去。

壳子说:有回忆如草,在这里疯长,不敢面对,也不想被别人打扰。这个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在过去的时光开心地生活,让他们安安静静的。

壳子蹲在门口不敢迈进。他说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眼睛能看到的有形物体,每一件都有一个故事,像3D电影一样,到处都是两个人的影子。

我吓得冒冷汗。

壳子和可伶在一次老乡会上认识,两人来自同一个县城,沟通无障碍,第一次见面却毫不陌生,还有一点亲切。壳子说可伶短发端庄,大眼睛明亮,在她的眼睛里,他看见秋水,看见蓝天,看见一个清澈的世界。

日子明朗起来,连一起淋雨都像满天落钻石一样开心。壳子东拼西凑贷款一套公寓,两个人一起喝西北风都像喝杨枝甘露。

我轻轻关上门。壳子耳朵伏在门上听,然后告诉我:你听见了吗,他们在石头剪刀布,赢的那个决定晚上看什么剧。

我问他,谁赢了?

壳子说:我赢了。

我问他:那晚上看什么?

壳子说:看《如懿传》。

我鄙视:大男人看宫斗。

壳子说:我赢了,但我认输了。

我泪奔。

壳子和可伶在一起两年,可伶妈妈怕闺女委屈,嫌公寓太小,应该找个青岛本地的、买好大房子、月薪起码三万的乘龙快婿。初始的日子风轻云淡,时间一长,丈母娘怂恿得两人人仰马翻。终于,可伶动摇了。

失恋就像高空跳伞,触目惊心,肝肠寸断,离死又很远。

字典里有个词,叫折磨。

折磨得人失魂落魄,折磨得人体无完肤,折磨得人痛不欲生,即使侥幸爬出去,也是奄奄一息。

壳子离死很远,只是整个人有点神经错乱。

壳子失恋之后,与天下有情人成了死敌,最见不得成双成对的东西。此时在他眼里,所有的牵手都是同流合污,所有的拥抱都是臭味相投,所有的接吻都是狼狈为奸,所有的开房都是猫鼠同眠。

我说:“这样下去不好,应该积极地投身到事业里,高举理想的旗帜,让工作充斥你的生活,让目标填补你的空虚,让希望丰盈你的羽翼。”

壳子抽口烟,视功名利禄如粪土般淡淡的说:“刚刚辞职,拿人家薪水占着坑却躲起来疗伤,不讲究。”

我汗。

壳子说:“就讨厌你们这些写鸡汤的,人家高烧38度5,还要搞几个文字劝人出去跑步。”

我怒:“老子写故事,老子不写鸡汤。”

壳子说:“可伶看你写《时光何必倒流》那个故事,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第二天我们就分手了!”

我瞪大双眼:“你这是要讹我吗?我没钱给你讹,我的美色也不会被你讹去。”

壳子说:“可伶说如果不是看了你写的那些故事,我们也许早就分手了。”

我狐疑:“我到底是粘合剂,还是催化剂?”

壳子说:“可伶让我原谅她,和我一起的日子,越来越苦了。她本来是真爱我,离开时候也是真不爱了。”

我说:“同甘共苦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个难题。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可以用真情打动一个男人,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却很难用真情打动一个女人。”

壳子问:“为什么?”

我说:“是欲望还是愿望,在这个时代很难分清了。过去两个人找个山涧溪水,你摘朵山花给她戴上,就好像给了她整个春天,两个人就约定终生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觉得这世间有那么多好物都强过那些山山水水,情情爱爱,小的比如一个包、一部手机,大的比如车子和房子。有些人的爱情,都带着标价。爱情敲不开一个人的心门,但这些往往可以掰开一个人的腿。欲望这东西力量像洪水猛兽一样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所以是人就很难逃过,她也是逃不过的那一个。”

壳子说:“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没她重要,难道她不该这么想吗?”

我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壳子说:“我也不想还房贷,我也想买辆车,可我需要时间。”

我说:“可是如果不用时间就得到,是不是更好?”

壳子怒道:“总之车子重要,房子重要,时间重要,就我不重要?”

我说:“你也重要,要是杀了那个猛兽,你就重要。”

壳子说:“怎么杀?”

我说:“你杀不掉,现在杀不掉,以后不知道。以后即便你杀掉了,你们的爱情也变了。”

壳子说:“不懂。”

我说:“我喜欢一些说法,不要让女人碰凉水,不要让女人下厨房。让她双手永远细嫩,让她面容永远精致。男人必须照顾女人的任性,但女人也应该懂得维护男人的尊严。能让男人的自尊最大程度得到满足的方法,就是一个不离不弃、一生追随的女人。”

壳子点头。

我说:“可惜人都是被欲望支配的生物,就像她爱你时一样,情难自已;也像她欲望得不到满足而孤独、恐惧、空虚而又无法被治愈时一样,也是情难自已。”

壳子说:“你说来说去,说不出个对错所以来。”

我说:“本来就没有对错。有人要求考试一百分,有人六十分就满足。”

壳子说:“你说我只有六十分喽?”

我说:“我们是朋友,你在我眼里一百分。”

壳子说:“我知道了,在可伶眼里我六十分。”

我沉默。

壳子反问:“那我的爱值几分?”

我说:“爱情不计分。爱情就是你交了张白卷,她给你批上一百分。”

壳子说:“你好像很理解爱情喽?”

我说:“我不理解别人的,我只理解我自己的,不过好像都差不多。而且我就理解这些,都告诉你了。”

壳子说:“那你特么还单着。”

我说:“我懂别人被欲望支配,所以不嗔不恨;我懂自己的愿望,所以从容活着。”

壳子问:“你有欲望么?”

我说:“没有欲望,只有希望。我放弃过很多发财的机会,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没后悔。我和世人要的不一样。”

壳子说:“你特么有病。”

我沉默。

壳子问:“不说欲望,你有什么愿望?”

我说:“我跟你说了,我是张空白卷,她给我填上一百分。”

壳子说:“凭什么?”

我说:“不凭什么,爱情就是这个样子。”

壳子摇头。

我掏出电话,搜了一张某个女明星的照片,问壳子:“好看么?”

壳子说:“好看死了。”

我说:“这个女明星好看死了,身材又好,又能赚钱,你给她多少分?”

壳子说:“一百分。”

我说:“找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她老公是不是幸福死了?”

壳子说:“幸福死了。”

我说:“这个鼻子是假的,下巴是假的,脸蛋是假的,胸也是假的,眼睛也开了几刀。如果恢复本来样子。”我换了张照片给壳子看,“这是她本来的样子,你现在给她多少分?”

壳子说:“五十分。”

我问:“她不漂亮了,也就失去她赚钱的那个资本了,现在你觉得做她的老公依旧幸福死了吗?”

壳子说:“不幸福。”

我说:“我们就是欲望,好看就给一百分,难看就给五十分。她也在欲望里,所以要整整形,美美容,她想要一百分。人人都想要一百分,所以这个世界也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奢华。”

壳子说:“有欲望是好事情喽?”

我说:“人人想要一百分,这固然是好事。人人都欲望难平,那就是坏事。比如这个女明星,她开刀手术忍受痛苦的时候,她老公是缺席的,痛苦是她一人承受的。而变美之后,他老公来分享她变美的这个成果,公平么?”

壳子说:“不公平。”

我说:“既然不公平,那就要加点砝码,让这件事情趋于公平吧?”

壳子点头。

我说:“加点什么砝码呢?爱情这个时候没重量的,我已经这么漂亮了,一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爱”我了。除了“爱”,我什么都缺。那就给我点我缺的东西。世间有价值的东西,除了感情,就是钱了。为了让这件事情趋于公平,那就掏钱喽。这样这场交易就公平了吧?”

壳子点头说:“嗯。一场交易完成了。”

我说:“那你觉得这场结合跟爱还有什么关系吗?”

壳子沉默。

我说:“这是一种情况,离我们很远。换个例子,如果你那套公寓的首付,是两个人一起付的,那她就会很懂你,懂你到处筹钱时候的难堪,懂你攒钱还债的压力,重要的不仅是分担,重要的是她懂你,这样在以后很多为难的事情面前,她才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壳子反驳:“男人,当然要自己承担这种事情,怎么能把这种压力转给女人。”

我问他:“你这么做了,可是结果如何呢?”

壳子又沉默。

我说:“我说过了,重要的不是分担,重要的是共同面对这些事情,一起吃过其中苦味,两个人锤炼出的理解和默契。”

壳子反驳:“我宁愿自己扛着。”

我说:“所以因为你这份所谓的自尊心和责任,没有给她机会理解你和懂你。”

壳子反驳:“这样的生活状态尚且不满意,我要是当初就把这些困难和压力都给她,那她岂不早就逃跑了?”

我说:“你没对她说过,你怎么知道。如果共同面对问题就把她吓跑了,那不要开始岂不就是最好的开始吗?如果从没开始过岂不最好?你连这场失恋的痛苦都省了。”

壳子说:“这么说,我一个人承受些压力,反倒是个过错喽?”

我说:“你没过错,这是你疼爱她的一种表现。”

壳子说:“既然我没过错,那么是她的过错了?”

我说:“她也没过错,她只不过打不赢自己的欲望。”

壳子怒了:“那到底谁错了?”

我说:“谁也没错,充其量是一场错过。”

壳子难过说:“谁也没错,最后还是分开了。”

我说:“好像有人欠了你几千万,却欠债潜逃,找不到人负责了是么?”

壳子点点头。

我说:“人性是最难预料的,人人都是事后诸葛。在爱情和人性面前,我说的所有也都一文不值。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朋友,我能做的就是陪伴,还有—管饭。”

壳子问:“你失恋了,也是这么安慰自己么?”

我说:“失恋的时候,全天下所有字典都扔进你怀里,你也无法解脱。”

壳子问:“你写了那么多人的爱情,你失恋了怎么办。”

我说:“喝酒。”

壳子怒:“还以为你很牛逼,原来也这么怂。”

我说:“女人失恋,排解的方式是哭;男人失恋,排解的方式是喝酒和哭。”

壳子鄙视地说:“呸!”

我说:“有天你也高压冲到280,躺在病床上,感觉死神就拎把镰刀站在自己身边,那时候你就知道,那些让你费尽心神的所有,都是自作自受,也都是荼蘼枉然。喝酒我陪你,想哭就放声哭,我不要求别的,我就要求你先活着。连你自己也未必清楚,那些感受,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壳子说:“怎么判断是喜欢还是爱?”

我说:“喜欢是因为快乐所以要在一起;爱是即使不好过也要在一起。”

壳子说:“你是说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喽?”

我咬咬牙说:“她对你的不叫爱,最多叫喜欢。”

壳子掩面奔回卧室,一路哀嚎,“苏宇澜,雪中送碳你不会,伤口撒盐你最拿手。”

我一脸黑线。

我和壳子在酒吧“吹牛”。

壳子从未如此豪爽地让我“二比一”。两局我只要赢一局就通关,壳子只要输一局就翻船。

顷刻间壳子就已经云里雾里。

旁边两个老外几里哇啦调戏两个国产妹子,妹子不理,准备结账走人,两个老外不罢休,几里哇啦缠着。

壳子不悦:“死老外,调戏我同胞。国人都还打着光棍,死老外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打着飞机来跟要饭的抢粮食。呆姆,法克,良心大大地坏了。”我生怕出事,紧紧跟着。

壳子拎着瓶子坐过去,朝老外伸出一只手,老外以为要握手,被壳子一巴掌弹开,喊了声:“石头剪刀布!you know?”老外懵了。

“妈的,不懂中国话就敢来中国混”,壳子低低嘟囔,闷头想了半天,硬着舌头说了三个单词:“死盗,西着子,败哥。”说一个做一个手势。老外皱着眉头喊:“what?”

壳子煞有介事地问旁边国产妹子:“这老外是不是调戏你了?”

国产妹子点点头。

壳子气势汹汹地喊:“死老外!drink一瓶beer。slowly的那个再drink一瓶,can you?敢吗?”

老外似乎懂了,扬着眉,点头答应。

老外中计了。

一众朋友当中,壳子吹瓶的功力傲视群雄,登峰造极。手掌托着瓶底,脖子一仰,瓶口插进嘴里三四公分,600ml的大崂山,4、5秒就空荡荡,330ml的小青岛,更是一眨眼就下肚了。

壳子吹一个,老外慢了,罚一个。四个回合老外喝了八瓶,老外崩溃了,嘴角流出胃酸。壳子要了盘薯条,打个哈欠,目光锃亮。再几个回合,老外奔去厕所狂喷。

国产妹子感动,掏出手机亮出二维码,壳子眼睛一闭,歪倒在我肩膀。

第二天一睁眼,壳子靠着枕头抽烟,见我醒了,说:“我想通了,我不难过了。”

自从失恋,壳子已经第N次这么说,不出几个小时,又蒙着被子在床上哭得起不来。

有些痛苦,来源于时间那么多,可是能做的却少得可怜。

好像我,在朋友失恋的时候,觉得手足无措;好像壳子,回忆奔涌的时候,痛不欲生却无法阻挡。

又过了一个月,壳子在青岛呆不下去,把zippo交给我保管,背着背包出发了,三个月音信全无。

三个月后,微信响起来,壳子发来视频。

眼睛哭得红红肿肿,舌头喝的发硬,我看见他身后来来往往的车流,视频一接通,他控制不住,泪如涌泉。原来在平遥逛古城,一个人喝了一桶,一肚子思念没忍住,给可伶打了电话,可伶找了新男朋友,寒暄两句就挂掉,发个信息说祝你幸福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是对方好友。

你见过失恋的男生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吗?就是视频里壳子的样子,二十八九岁的大男生,哭成三四岁小孩子的样子,哭出鼻涕泡,哭得跑了音,一会儿哀嚎,一会儿抽泣,一会儿哽咽。我真担心他一转身钻进身后车流里。哭了足足半个小时,眼泪哭干时候,声音也沙哑了,沙哑着告诉我:“别担心,现在回酒店睡觉。”

第二天,壳子回青岛,整个人已经呆掉了。

我煮火锅,他不吃。我点烧烤,他不吃。我开瓶啤酒,他一仰脖就干掉了。

我怕他喝死,无论如何不敢再买酒,他难过到打开电话叫外卖的力气都没有,卧床不起,病入膏肓。

这样过了三天,壳子终于起身下床,我以为这货终于忍不住饿,要出去觅食,没想到拿起电话按了一通,一会儿外卖小哥敲门,气喘吁吁地说:“大哥,给个好评吧,两箱啤酒,太重了。”

壳子开箱猛灌了一瓶,喝完奔向厕所大口大口地吐。

我心疼:“两天没吃东西了,不能这样搞。”

吐完壳子就捂着肚子站不起来,几乎瘫在厕所里。

都说男人是最生猛的生物,至少要比女人生猛。失恋的男人不再生猛,甚至脆弱得连生物都不算了,充其量算个脆弱的细胞,随便一个低级病毒杀来就能把他干掉。

我看他眼角又流出泪来,额头渗出汗滴,我害怕,问他:“怎么了?”

壳子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说:“疼。”

我焦急地问:“哪疼?”

壳子虚弱地说:“心疼,胃也疼。”

驱车去医院,我急得掉下眼泪:“你特么别死啊,一大把国产妹子等你吹瓶解救啊;你特么别死啊,你爹妈怎么办,我不会照顾老人啊;你特么别死啊,以后我再穷了,去哪里蹭火锅。你特么别死啊。”

壳子在病床上像死尸一样任凭医生摆弄,睁眼看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大夫气道:“几天不吃不喝,张口就喝酒,那特么还喝酒干嘛,下次直接喝农药,连急救都省了。”

壳子眼睛微微开合,在大夫嘟嘟囔囔的声音里,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迷了。

失恋的壳子,用生命感受失恋。

天下爱情,多数结局如此。最后嫁了的,最后娶了的,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大家一见钟情,怀里小鹿乱撞,却谁也逃不过来日方长。

时间定格是最好办法,要是都定格在初见那刻,这城市就会少很多泪水。

因为时间不为任何人驻足,所以这座城市永远都是湿的。

如果可以,别分开;如果分开,别胡来。

又半年时间,一个老乡告诉壳子,可伶完婚,男方实力雄厚,大排筵宴。壳子在胃病反复的折磨和酒精不断地催化下,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拖着残躯,主动拉我出去走走。

那天阳光普照,风和日丽,我和壳子在海边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他把Zippo用一个木盒子装好,沙滩上挖一个大坑,把木盒子放进去。然后一捧捧往坑里填沙。

每填一把沙,嘴里就自言自语嘟囔一句。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我好想你。”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我不会再找你。”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澜子告诉我,不能让女人下厨房,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舍不得你下厨房。”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我醉了好多场,越醉越想你。但是醉了之后就没那么疼。”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你离开是对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攒够钻戒钱。”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我得起床工作了,昨晚最后一瓶酒,花光了我所有积蓄。”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虽然恨你妈妈,但是你妈妈没有错。”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你再找的这个男人,起码他要不介意你越吃越胖。”

填一把沙,壳子说:“可伶啊,如果你被欺负了,你不要告诉我,我会杀了他,杀人犯法。”

填一把沙,壳子哭着说:“可伶啊,我要忘记你了,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填一把沙,小木盒完全被沙覆盖住,壳子哭得肝肠寸断,趴在上面说:“可伶,我走了,余生不见,我求求你,你过得好与不好,都不要让我知道。”

海潮涨起来,木盒子的坟墓被淹没,壳子赤脚站在潮头,像扔下了一副躯壳,转身头也不回。

2019年年初,壳子搬回公寓,几个朋友一起把公寓整理干净,我掏出电话,是酒吧里被他拯救的国产妹子,我说:“人家一直想约你。”

壳子把门反锁,有气无力地说:“帮我拒绝。”

壳子活过来了,但依然有气无力。爱情伤元气,能活着就不易。

这是我的朋友,失恋的壳子。你们不要担心,我一定给他配个温柔的国产妹子。

他会好起来。

那么,你也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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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以解决企业员工缺乏责任心这一问题为主线,通过对“责任心是管出来的”这一论题的阐述,勾勒出一套完整的责任心管理系统,就员工的责任心问题提出了一些新的见解,为企业管理者提供了系统的赢得员工责任心的经营策略。本书更多地从企业管理者的角度出发,是一本提高企业管理者管理能力的指导手册,也是一本企业管理培训读本。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控制

    控制

    三江市禁毒行动屡遭挫折,多个线人相继神秘死亡。该市公安局局长明天罡秘密安排担负特殊使命的老刑警“提前退休”设法接近犯罪嫌疑人。公部禁毒局通报:三江市有人为境外毒枭研制出了新型毒品K2的配方I明天罡受命指挥的“捕蛛行动”正式开始。正当警方接近毒网时,红豆影视公司来到位于白狼山中的三宝影视城拍摄反毒大戏《卧底》贩毒集团骨干分子潜入剧组,以合法身份作掩护,聘请禁毒警官饰演剧中角色,以实景拍摄需要建立制毒车间为由,假戏真做,生产新型毒品。“捕蛛行动”重新部署,以蜘蛛名排列…毒枭序列,位列第一的“黑寡妇”漂亮、赢弱,实际却是三江市头号毒.枭,药研所长、禁毒副支队长、企业老总尽在她的掌控手中……
  • 只因为你而改变

    只因为你而改变

    专注于学习的杨九琅还会有追星的那一天?颜值炸天,又骚骚,玩世不恭的张二爷,也会有想做文艺小清新的那一天!!一切的一切,都因你而改变,可就当两人在一起时,杨九琅的身份却是……而两人又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