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几乎立刻在心里给这个想法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号，且不说祁希肯定不会同意，他自身也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本能。
年长的男人到底更稳重一点，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短短时间里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式，时睿没有忽略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他听到他说：“你对我们有恩，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作为回报。”
付敖眨了眨眼睛，表示愿闻其详，因为眼睛太小，这个表情变化没有那么明显。
“有个叫居易的人，他可能会接受你。”周业说完，用眼神示意祁希和时睿跟上他，打算离开了。
“虽然和各位离别很遗憾，但幸好我有帮上忙，那我就去找那个人了。”男孩冲他们挥了挥手，语气高昂，另一只手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吊坠。
祁希有点不情愿地问了一句，“他真的会去居易那边吗？”
他们都没有回答她，三个人沉默着走了几步后，时睿突然停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就算明知道居易是杀人狂魔，他依然觉得那个叫付敖的男孩子不会遇到危险的，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
“他不会有事的。”周业很郑重地说道，莫名有点承诺的意思，“我坚信世界上没有免费这一说，不求回报的帮助很可能是诈骗，所以我无法接受付敖无缘无故的善意。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没有赌的成本，根本就输不起。
那么……
假如付敖被居易杀了呢？
假如付敖成了居易的同伴呢？
假如……
付敖离开后，亡者们又变得躁动起来，时睿不得不加快脚步跟紧队友的步伐。
他把脑海中多余的想法尽可能地抛却，何止是周业怀疑付敖，自己也没有选择相信他——祁希的试炼还好说一点，周业的试炼需要杀掉某个人，自己的试炼需要别人的死，付敖要怎么帮他们呢？
时睿这次没有记路，只是跟着前面的两个人兜兜转转了很久，路两侧已经看不到亡者了，周业总算找到了一块让他觉得安全的落脚地。
三个人待在三个角落里，一向话多的祁希坐在地上，低着头，手臂环住膝盖，时睿估计她是在想付敖的事，也许是在担心他；周业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谁都不想白白浪费时间，但是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稍微完善一点的行动方案……
夕阳把电线杆的影子拉得老长，延展着，酷似死神的巨镰，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挥下，谁也躲不了。
困意袭来的时候，时睿的想法是：可能错的不是付敖，而是我们……
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个问题了，今夜的梦里满是孤独和绝望——
他最好的朋友遭遇意外身亡了，天知道是飞来横祸还是预谋已久的暗杀……
那个朋友虽然是话多到可以用聒噪形容的话痨，还总不厌其烦地说些让人提不起兴趣的话题，但只要待在一起，他就会强迫自己听对话中的内容，因此可以短时间不想别的事情。
失去朋友的那段时间里，记忆中的梦魇如同一群饿了几百年的猛兽，集体出动撕扯他已经很脆弱了的神经。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开始出现幻觉了……
每天晚上，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会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来到他家中，他们中的一些甚至腹部被剖开，流出肠子，他们不吵不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不管独自一人在家的他怎么道歉、哭喊、咒骂，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疯掉的……
脸上湿漉漉的，时睿缓缓睁开眼，眼边湿润的感觉让他赶紧多眨了几下眼睛，竟然是哭了吗……
名为后悔的情绪给他的冲击太强烈了。
难道复活以后，紧接着的就是满是后悔的过去和毫无希望的未来吗？
这样的现实真的有面对的必要吗？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这样一场梦动摇军心啊！
“你也醒了吗？”传入耳中的是周业低平的声线。
时睿看向声源处，男人依然倚着墙，就像他睡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时那样。
周业露出一抹无可奈何地苦笑，“每天早上在梦中惊醒，心情都会被搞得一团糟。”
谁说不是呢？昨夜的梦让时睿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样死掉，他轻声回应，“大叔，我看到了充满后悔和悲伤的现实。”
那样的情况如果是未来，有什么用呢？复活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业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盘膝而坐，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睿智长辈点拨晚辈的困惑，“你还年轻，所以还需要机会去做选择，只需要一次，只要改变了方向，就一定能脱离现在痛苦的人生……不过，也可能因为一次失误就陷入泥沼。”从此越陷越深。
时睿想要的不是改变方向，改变是变相的逃避，“大叔，一定要转变吗？就不能挽回失误吗？”
“不好说，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不是很清楚。”周业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掌很大，这个动作差不多挡住了大半张脸。
周业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抱歉，我好像话有点多了。”
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吗？从周业的神情判断，他好像是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伤心事。但是，时睿还是决定要继续问下去，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点外界援助，“大叔，如果一个人没有勇气选择了，做不了决定了，又该怎么做呢？”
“这……我不清楚，对我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本身就有点困难……”
“时睿，你拿这种感性的问题问大叔也太强人所难了，由我来回答你！”祁希无缝隙对接，加入聊天行列，像是打了无数遍腹稿一样，她无比流畅地说出了下面这番话，“那种时候，去和别人见一面就行了，当然不是说见谁都可以的意思，必须要找那些理解你和爱你的人，和他们倾诉的话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勇气、选择什么的，都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