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被那抹讽刺的笑彻底激怒了,他握紧她的玉腕,几乎是拖着她出了客栈,直奔城北的城隍庙。
这些年,随军奔走,他对国都附近的几处城镇了如指掌。
很快,二人出了繁华的街市,走上一条幽暗的小径。
洛薰手腕被捏得生疼,由于右腿无力,她被拖得一路踉跄,好几次险些摔倒,却又被云逸生生的拽起。
疼痛刺激得她心头恼怒,几次试着鼓动内力想震开他的手,却收效甚微。
再次感到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她忽然心头一片悲凉。
师兄的承诺言犹在耳,可是人却已经相隔千里;
对亲情的渴望,在父亲日复一日的冷漠中消磨殆尽;
眼前的男人,曾在那个雪夜给予自己温情,带自己离开了囚笼般的天泉山庄,如今,却又粗暴的拖拽着自己。
为什么,这些让自己心头柔软的人,总会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伤害自己呢?
到底是世人多变,还是自己不够坚强?
小径的尽头是破败庙宇,残垣断壁,灯火阑珊,春夜里带着寒意的风几乎是穿堂而过,门窗上破碎的窗纸发出哗哗的声响。
云逸在庙门前顿住了步伐,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灯火黯淡,星光细碎,他依稀看清女子彷徨的脸庞,秋水剪瞳依旧灿然生辉,平日里澄澈的眸子此时却被水汽晕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觉得,那眼角的水波即将决堤,却又被女子坚决的挽留。细眉微蹙,红唇抿成一线,显然她是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心口发紧,云逸有些无措的松开女子的皓腕,右手不自觉的探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抚平她皱着的眉,还是想要拭去那眼角溢出的泪,他只是觉得,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是失声痛哭,又或者对着自己破口大骂,总好过这般,明明是悲伤,却又要强忍着不显露出来。
洛薰适时的低下头,躲过云逸探过来的手。
云逸的手僵在半空,心头掠过一阵空落。
他看见她低着头从自己身旁走过,左手揉着右腕,率先走进庙宇。
借着庙中透出的灯火,他依稀看见她右腕的红肿,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弄伤了她。
右掌握拳,云逸懊恼的暗骂自己莽撞,转身紧随她的步伐。他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敏锐的察觉到她浑身散发的疏离,不禁摇头苦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想安慰她,怎么到头来,却是弄成这幅模样?
庙门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几块木板简单装钉栅栏挡在门前。
透过缝隙,洛薰看见十来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火堆上破旧的瓦罐熬住着什么,有位面容苍老的男人正拿着木棍在瓦罐里不停搅拌,其余的人,每人手里捧着破碗,眸光闪闪发亮的盯着那冒着热气的瓦罐,不时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神色间甚是兴奋和期待。
在他们身后,神像倾倒在地,原本供奉神像的条案也早已腐朽成一堆枯木。
“这是什么地方?”
洛薰低声问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已经废弃的城隍庙,这些,是乞丐。”
云逸淡淡的说道,“每个繁华城市的背后,总有这么个地方,是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被抛弃的孩子,以及一些失去土地的流民聚集的地方,他们没有人赡养,没有人照顾,只能沦为乞丐。”
“他们是被世俗抛弃的人,被唾弃,被侮辱,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死或许很容易,活着,才是艰难,正因为艰难,活着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