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清拉着牛脖子上的绳子紧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吗？”
牛车继续若无其事的向村里前进，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路上有不少很多凑热闹的村民已经开始八卦：“不是说纪家要娶夏家的女儿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王家家境不错，听说陪嫁有五十两银子呢，夏家有什么？”
“……”
夏婉清将这些话全部记住，快速将牛车驾回去还给王叔，回家拿了一样东西，就朝着纪家走去。
第一次觉得去纪白山的家里，路很漫长。
村里的人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恨不得把夏家诋毁成什么样子，夏婉清站在人堆里，听他们众口不一，她心乱如麻。
纪白山有媳妇了，她不是应该开心么。
才走到纪家门外，她就看见两个妇人和一个少女才愉快的对话。
“人家纪母看上王姑娘也没啥不对，纪白山还和王姑娘有一段，白山救过王姑娘，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多好！”
另一名妇人手叉腰，傲娇的看着方才说话的人，反驳道：“要不是我女儿看上了纪白山，我怎么可能让我女儿下嫁给纪家？你看看他们家住的都是什么？我还担心我宝贝女儿嫁过来受苦！”
纪母也颠颠地走出来，讨好的看着王家姑娘的母亲，两只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星星来，“我们白山要相貌有相貌，还有能力，能打猎，你女儿嫁给我们白山肯定不会吃苦，白山会疼人着呢！”
夏婉清站在小墙下方的位置，听着她们说着，心里堵的发慌。
挑眉朝着纪家的院子里看过去，一眼便看见纪白山蹲在纪家的台阶上，眼神缥缈，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纪母招呼着王家姑娘的母亲要进去，一边站着的媒婆也替纪母说话，“这就算纪家条件再不好，纪白山也是你姑娘千挑万选的夫婿，也是你未来的女婿，就该喜庆点，别板着一张脸，咱们商量商量，两孩子要是乐意了，这门婚事就定下来。”
“不用两孩子同意，我们家白山的婚事自然是我这个娘亲做主！”纪母急忙摆摆手。
这王家的陪嫁不少银子，陪嫁过来还不都是她的。
夏婉清听不下去，迈开步子，朝着纪家走进去，她站在门口的方向，刚好与纪母，媒婆还有王姑娘的母亲以及王姑娘一步之遥。
她负手而立，着实像一个女将军，身上带着不可侵犯的气势，声音清冽，强势的质问纪母：“伯母，这是要给白山纳妾吗？”
话音甫落，纪母和王夫人脸色突变。
纪母瞪了夏婉清一眼，上前推了夏婉清一把，手还没伸到夏婉清的身子跟前，就被夏婉清一手拽住了。
夏婉清狠狠的甩开纪母的手，纪母尴尬的笑了一声，“我们家白山还没娶媳妇，怎么可能纳妾？自然是娶媳妇！”
夏婉清面不改色，懒得多看几个女人一眼，走到了纪白山的跟前，高傲的反问：“你要纳妾，是不是还要经过我的同意？我记得，你送我白狐作为娶我的聘礼时，我们两之间是有婚书的，言外之意就是咱们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过没有举办酒席罢了。”
纪白山眼睛里闪过喜悦之色，站起身，靠近夏婉清，眸子里闪动着宠溺道：“娘，我此生非夏婉清不娶。”
听到纪白山说那句话，夏婉清心里横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
纪母抬手就想要给夏婉清一巴掌，被夏婉清生生阻拦。
“我还没嫁进你们家，就想着教训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她绵里藏刀，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看着纪母的时候纪母只觉得夏婉清表情骇人至极。
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了婚书，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王夫人是识字的，从夏婉清手里抢过婚书，拿着婚书的手都在颤抖……
媒婆见势不对，恶狠狠地看着纪母问道：“这丫头说的可是真事？”
不等纪母回答，王夫人就将婚书摔在了纪母的脸上，“真丢人！你这是平白无故侮辱我们家！我不介意我们家闺女下嫁到你们家，你们却骗婚！无耻！”
说完就准备拉着那个少女离开。
王姑娘挣脱王夫人的桎梏，走到了纪白山的面前。
先是柔柔弱弱的看了夏婉清一眼，礼貌的点点头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了纪白山身上。
剩下的只是坚定，好似做了什么重要的决策一般，王姑娘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白山，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倾心，我没办法忘记你，你有正妻了不要紧，我愿意做妾。”
什么？！
王夫人当即上前就给了王姑娘一巴掌，力道用了九分，将王姑娘白皙的脸颊打了几道手指印出来。
王姑娘看上去本就纤弱，挨不住一巴掌，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
“我生你养你宠你，不是让你去给穷苦人家做妾的！跟我回去！”
王夫人态度很坚决，直接拖着地上的王姑娘要走。
夏婉清嘴唇紧抿，许久眼睫毛翕动，俯身向王姑娘伸出了一只手。
王姑娘早就泪流满面，还是留了最后一丝希冀，她不舍的看着纪白山，嘴唇嗫嚅道：“白山哥哥？”
纪白山拉回了夏婉清伸在半空里欲拉王姑娘起来的那只手，态度坚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王姑娘，我救你是因为本能，没有想着你以身相许，我只爱婉清一人，此生也不会纳妾，所以，希望你能遇到属于你的良人。”
王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转头，一手拂掉面颊上的泪水，卑微的祈求，“给我一次机会都不行吗？”
王夫人已然不能忍受王姑娘这么卑微的举动，强势的拉着王姑娘离开了纪家的院子。
那种细微的哭声消失了，夏婉清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王姑娘方才歇斯底里泪流满面的样子，她才发觉，她这么唐突的来，不过是自尊心作祟，占有欲过强。
她真的爱纪白山吗？
手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有些凉，纪白山担忧的看着夏婉清问道：“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
夏婉清随意的摇头，将自己的手从纪白山手里抽出来，男子却已经将自己身上灰色的外衫脱了下来，罩在了夏婉清的肩头。
媒婆看着这一幕，冷笑着讽刺纪母：“我看你就是爱财如命，为了五十两银子，连自己儿子的幸福都可以出卖！还没见过这么不地道的母亲！”
纪母缓过神来，媒婆，王夫人，王姑娘已经相继离开了。
她咽不下那口气，夏婉清是什么身份在他们纪家作威作福的？
“你凭什么嫁到我们家，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们家穷的叮当响，你爹还是个废物，是不是嫁给白山后，还需要我们家接济？”
纪母的情绪无法控制，眼看着王姑娘那么好的女子就要嫁给白山了，聘礼也那么丰厚，人家最后卑躬屈膝求着做白山的妾，要不是因为夏婉清这个女人，事情怎么会搞砸？
越想越气，纪母伸手就掐上了夏婉清的耳朵，狠狠的揪着，夏婉清被猝不及防的攻击到，她身体本能反应，反手就要将纪母的胳膊给折断，手臂上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拦住。
转头对上纪白山那双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在说，“那是我娘亲，你不能这么做。”
夏婉清克制住了自己体内爆发的怒意，冷冷说道：“松手！”
那两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纪母也下意识松开。
纪白山揽着纪母，对夏婉清说：“快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夏婉清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收敛，沉沉“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刚走出去，纪母就甩了纪白山一个大嘴巴子，“你是被我养大的，知恩图报知不知道，你现在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来忤逆我？看看那个女人，要上天了！”
纪白山脸颊火辣辣的，他笃定的辩解，“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我这辈子只认定夏婉清一个女人，王姑娘我不会娶的，就算你以后给我介绍了李姑娘，白姑娘，黄姑娘，都不娶。”
“你这是给我示威呢？”
“我不敢。”
纪白山低头说着，纪母不能消气，已经开始满院子寻找鞭子准备抽打纪白山了……
夏婉清心绪不宁，天光已经暗下来，村子里的小鹿凹凸不平，一不留神就能翻到阴沟里去。
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冲动，应该等父母都稳定下来再嫁人，她回到夏家，姚兰就兴冲冲的出来迎接。
看着夏婉清脸色不太好，姚兰还捏了捏她脸蛋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我就是出去走了走。”进屋子才看见，姚兰正在做刺绣，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不难看出来姚兰用的银线不高级，所以绣品看上去没有档次。
夏婉清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姚兰在边上说：“娘亲在镇上找了一个秀坊的活，可以靠刺绣赚些银子，那样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好，但也别为了赚钱秀太多，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好闺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