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堂中,高居上位的裴元瘫软其上,听着身下匍匐于地裴元彪的声泪俱下:“父亲,大哥执意不听我劝阻,夜袭温县,却中了匪徒的埋伏,八百士卒唯有二十四人生还。”
虽不明温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来看裴元奎必死无疑,虽说这决议为他所提,但裴元奎已死,又有谁知?将一切过错推于死者,他落得清白之身,不折父亲心中地位,眼下大哥,三弟已死,四弟不堪重用,这家主之位,父亲死后岂不是囊中之物!
“奎儿呢!奎儿呢!”裴元叫的悲切,连失两子的悲过已令他那鹰锐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什么家主,只不过是一个老而丧子的孤寡老人。
裴元彪哭诉道:“大哥他……死了!死在那一伙贼寇手中。”
裴元彪抬头,眸中却未有丝毫悲悯:“父亲,再给我一千士卒,我定可歼灭敌寇,祭大哥三弟在天之灵!”
裴元双目放空道:“如何歼灭,温县是为天险易守难攻,我也是糊涂了,竟然会让你们去攻打温县。”
裴元彪连忙辩解道:“温县此刻粮库尽毁,无粮可用,那贼人惧怕我裴家!断然不会放弃这一天险之地作为屏障,但粮草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此刻定为粮草发愁,若是此刻动手,嫣有不胜之理!”
裴元未说话,倒是四公子出言反驳道:“二哥,家中现在仅剩一千士卒如何都给了你,若是……”
裴元彪怒喝:“没有若是!四弟你年幼,不知贼寇凶险,若是亲眼见到了那惨烈一战定会比我恼怒百倍,贼寇不除,裴家数百条性命岂不是白白死去,他们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得到安慰!”
眉头微皱道:“二哥,话也并非如此,我知贼寇凶恶,但此刻断然将家中人手全然抽出,难免父亲置身危险。”
裴元彪颤抖着将珍珠链从怀中取出,裴延平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何物!”
裴元彪道:“此物名叫七宝琉璃链,是裴泫舒十二岁生辰那年,我和大哥以父亲之名送去的至宝,前些日子,泫舒泫业前往温县查账,直至我们前去,贼寇送来了此物,相必泫舒此刻已然落入贼寇手中,因此父亲不必担忧孟津城,相信二伯看到此物定会出手援助,或许两家与此事为契机重新修好也不一定。”
裴元静默许久,两子再也未敢出声,若说裴元彪与心中私心,说出去恐怕没人信,世人皆知河东裴家之主早有更换之意,继承之人不过以武闻名的裴元奎,和以文见长的裴元石,这两人是继承家主之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可眼下两人皆以身死,四子元武年幼断然不能担此大任,继承之人非裴元彪莫属,若是此事立下奇功一件,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诟病裴家,说是因为元奎,元石身死,元彪这才捡了漏。
裴元彪需要功勋!而此刻粮草尽毁的敌寇嫣然成了建功的最大的助力!
良久裴元双眸睁开,似下定了重大决心一般吩咐道:“元彪,你带一千士卒尽快动身前往温县歼灭敌寇,莫要学你大哥那么鲁莽。”
裴元武叫道:“父亲……”
却被裴元打断:“元武,你令有任务,带着珍珠链去走孟津一趟,告知你二伯让他也备好人手前往温县支援元彪。”
裴元武纵使心有想说,但看父亲铁了心要歼灭敌寇因此将想说之话咽到了肚子里面,毕竟大哥与三哥身死,对父亲而言与天塌下来一般无二,手握珍珠链,心下也稍稍安定,若是二伯出人支援,也许真的可以歼灭敌寇,两家重归于好!
这是裴家之幸!
拱手维诺道:“是。”
出了白虎堂,兄弟二人各自前往马厩分别之际裴元武叫住了意气风发的二哥开口道:“万事小心。”
裴元彪点头随即胯下大马绝蹄而去。
裴元武亦背路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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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暗道而出,斩杀敌寇十数,裴元奎亦为这天降神兵沾沾自喜,这温县粮仓他自然知道方位,一百人手快速在城中穿梭,竟无一人阻拦。若非敌寇直忌惮重兵营地,将全部人手安置于谷中两侧,就是敌寇压根没想到还有一条暗道直通温县内部,但无论是哪一种,对裴元奎而言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粮库近在咫尺,却无一人把守,裴元奎漏出笑容,似看到了敌寇遍地死尸。
引燃火把却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在动手之际,你应该想想,若毁了粮库将会带来什么噩耗。”
转头,却看一白发女子持剑立于身后,原以为是老叟,但仔细一看确实极美的一位女子,优雅高贵,裴元奎稍加动一眼色,那手下士卒尽数朝尚婉君围了过去,后者静瞧前方人举动,裴元奎手持火把道:“这贼寇中竟然也有此上等美人,怕是也是被抢过来的,不过美人放心,今夜过后,你朝随了我,衣食无忧。”
尚婉君神色毫无波动,若当真论起来唯有姜毗见过她的笑,却也是屈指可数,旁人眼中她只是江湖恶名远播的白发魔,看裴元奎轻浮之语,也未有多大反应。只是静瞧那火光愈演愈烈。
裴元奎大笑道:“过不了多久,你们的人便会惨叫不止,哀嚎不绝,但美人可以逃过一劫,因为我不会杀你,我要借你的眼睛告诉天下人,我裴家是如何英明神武。”
尚婉君反问道:“英明神武?你也配?”
裴元奎眉一横,忽听断头谷处火光滔天,惨叫遍地,尚婉君道:“这惨叫我也听到了,但是有些不像我们的人。”
裴元奎咬牙道:“你阴我。”
尚婉君道:“本来我们也在发愁该如何将你们引入谷中,但没想到是你亲自送上了们,你明明知道断头谷易守难攻,却为何心中总是存在侥幸?像你这般蠢人,能够活到现在,还当真是一个奇迹。”
裴元奎咬牙切齿道:“杀了她。”
尚婉君环视众人开口道:“我家老大说了,若放下兵刃可免了一死,若腕下他的一双眼睛,可统一关口!”堂下有分堂,分堂又有无数关口负责裴家大小运营,而这关主可是个美差,不用再累死累活的劳作,每天只需要巡个街就完事了,有人心动,但更多的是害怕裴家更大的报复,这时尚婉君又道:“那前方有我们的人正在赶来,你们的考虑时间不多了。”
裴元奎怒不可遏挥刀砍了过去:“妖妇,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们当真以为她会放过你们吗,这都是片面之词,还不给我握紧你们手中兵刃!”
尚婉君眸一冷,那冲着手下叫嚷着的裴元彪霎时鲜血喷薄而出,当啷一声脆响,那握着长刀的右臂跌落与地,长刀与石板相撞,发出脆响。
愕然。
裴元彪捂着肩头痛苦跪地,而尘离不知何时已然回鞘:“你们还有三个呼吸的考虑时间!”
“我弃!”
死到临头,却有生路摆在面前,如何不弃!一人带头,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中利刃,而此刻,姜毗带领的人手已然赶回支援。
第二日,房中案桌饮食的姜毗险些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尚婉君呛道:“你这不敲门的毛病是谁惯的。”
尚婉君似没心思贫嘴眉头紧锁道:“线人来报,连夜赶回的裴元彪不知在白虎堂中说了些什么,今早又领一千士卒冲着温县来了。”
姜毗问道:“还有多久抵达。”
尚婉君思索一番道:“两时!裴元武也往孟津而去,带着的是那一串珍珠链。”
姜毗起身道:“我记得我曾吩咐在河东通往孟津的驿站设伏。”
尚婉君点头:“确实如此,我已经吩咐他们截人抢珠!”
姜毗点头道:“先拿河东在取孟津,河东未取不要与孟津交恶,你做的很好。”
尚婉君道:“我们应当如何做,继续固守温县,为他们争取时间?”
姜毗摇头:“此处弹尽鸟绝在守下去无非自寻死路,让这二百人与大队相汇,除我安置在河东的一百人手外,其余人在这五百里处找寻好位置设计关卡,莫要管河东来此处士卒,若他们想从温县赶回河东便迂回牵制,拖延时间。”姜毗沉默一会道:“让河东那一百人入白虎堂!”
尚婉君眉头一皱:“不妥,他们的实力我们并不清楚,或许还有伏兵在河东。”
姜毗摇头道:“若是河东当真人手充足,又岂会带着裴泫舒之物前往孟津!”
尚婉君愕然:“你是说河东空虚!”
姜毗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虽说墨家底蕴很强盛,但那都是藏于暗涌之下的力量,明面上的力量也就这么多,两家处于互斗之态,暗中力量早已掐在了一起!李忘机这个狐狸又岂会不明白!早已牵制了裴家暗中力量,为我们铺路!”
尚婉君恍然道:“也就是说,河东或孟津所能调派的人手唯有明面上这么多!”
姜毗点头:“但我们也只有这么多!但凡出了这个天险,一切都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