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李闲拿着剪纸发呆了很久，拉开，合上，拉开……
原本缤纷艳丽的七朵小花也仿佛没了颜色，苦笑了下，李闲合上了贺卡，没有再打开。李闲去打印店把那张张笙的肖像画打印了出来，贴到了封皮上，黑白的。
心情不是很好，张笙说如果有一天觉着累了，就都不要勉强自己。
李闲虽然不累，但却觉得到了不再勉强她的时候。
仿佛李闲的出现使她原本便是灰色的素描画又多了许多毫无道理的线条，原本只是忧郁，现在多了杂乱。
玩儿了一天游戏，其实只是想让时间快点儿过去，快点儿走到星期一，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刻在脑子里。
所以他刻意装得冷漠，一天都没有和她说话，这样也许会快点儿消失在她的画面里。
1.13
“昨天晕倒了［憨笑］”
李闲看了一眼就急了，冷漠再也装不下去：“你？”
“咋啦？”
“还是感冒？”
“贫血？”
“咋回事？”
“晕到家里了？”
“大街上，没事了。”
“你爸妈知道不？”
“知道，早上我妈还说去买点中药让我调理调理，我自己问题我知道。”
李闲想说我去看看你吧，忍住了：“你知道啥？”
“心里边儿自己过不去，其实昨天我希望自己睡过去，不醒来。”
“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很失败啊”
“没有。”
“时间是最好的药这句话在你身上不成立”
“你这哪是慢热啊?你把自己放冰箱里了”
“我不怕冷在冬天挑战冰箱［发抖］”
“是啊，冰是捂不热的，所以你要远离哦。”
冰捂不热吗？
冰捂久了，不就化了吗？
冰化了以后，不就热了吗？
只是李闲连让她化了都做不到。
……
李闲觉得很心疼很无奈唯独没有生气，从开始便是自己一厢情愿，有什么资格生气？
离周一愈近，他便愈觉得时间流逝地缓慢，因为心乱，太乱。
昨天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定地放弃，今天又有了些不舍，乱。
以前张笙发给他一张办公桌的图片，角落里有一个魔方。
他问张笙：“你还会玩魔方呀？”
张笙说：“自己瞎玩，假装会，备课时候手里就是魔方，手不能闲着。”
所以李闲把自己那个魔方翻了出来，趴在被窝里上、钩、下、回地转着。
上钩下回、上钩下回、上钩下回……
公式是抖音上面刷出来的，转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同一个面出现了好多次，李闲才反应过来被骗了……
从小就是这样，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真的很想吐槽一下抖音上那个老混蛋啊，请允许我问候一下你的祖宗十九代……
无形之中竟然替小岳岳打了波广告，啧啧……
1.14
周一，四点十四。
李闲把礼物放在后座出了门：“一会儿去找你啊”
“这么冷，别跑了。”
“半路了”
五点。
李闲在路边停了车，马路左边还是那个360陪着他。
他看着它，它看着他……
五点二十五。
“我到了”
五点三十九。
“下班了，人呢？”
李闲挥手：“这儿！”
离她还有四五米，李闲停下脚步，她向前走，他向后退。
上了车，李闲沉默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闭眼，我有东西给你。”
张笙把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问：“啊？什么东西呀？”
“你闭眼我给你呀！”
张笙摇头：“我才不。”
李闲往后座瞥了一眼，无奈地说：“快点儿快点儿，你这样我没办法往底下进行呀……”
张笙摇头：“我不。”
算了，和她之间，自己从来都没赢过，大概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无所谓了……
李闲把贺卡递给她：“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哇！这个好看！你做的？”
“嗯，还有这个。”
李闲抓住她的右手，拿出一块手表想给她戴上，张笙用力缩着手：“我不要！”
“别动！”
声音有那么一点点严厉的感觉，李闲还是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转瞬又有些心疼，低声说：“最后一件礼物了，别动。”
张笙愣了，微张着嘴呆呆的，李闲帮她戴好，松开她的手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感觉我也不能让你开心起来，好像我非但没能带着你向前走还让你越来越不开心了……以前你是一块冰，零度，而我好像把你变成零下了……我好像成了你的包袱一样，送你块表呢……是希望你能跟着它向前走，早点儿走出来……”
顿了顿，李闲深吸了口气：“我以后就不来了……”
他说了好多次“我也不能让你开心”，也许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管多么牵强的理由都可以。
张笙哭了，绞着手指别过头，不看李闲，微昂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但泪滴还是“嘀嗒嘀嗒”地坠落，鼻子也跟着一下一下的抽动着。
她哭的那一瞬间，李闲想狠狠骂自己几声混蛋，心里堵得难受，压抑地仿佛要窒息，然后便觉得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李闲抽了几张纸探着身子给她擦掉眼泪，但擦掉了却又接着滑落，张笙就那么任由眼泪滑落，直勾勾地看着他。
宠溺地轻轻戳了下她的头，李闲叹了口气：“喂，今天就25了，都是24岁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又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里，李闲鼻子发酸，赶紧别过头悄悄抹了下眼角，却还是被张笙看见了。
“噗嗤”
张笙哭着笑了：“你怎么了？”
李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哈哈，主要太瞌睡了。”
张笙哭着笑着看着他。
李闲更不好意思了，扭过头不看她：“唉呀不说这了，今天你生日呀，想想去吃啥。”
张笙“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翻着，李闲把她手里的纸巾接过来也拿出手机翻着，沉默了好久，李闲在美团上一下一下地划拉着，其实根本就没看，只是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默。
“吃刀削面吧，你不是最喜欢吃刀削面了？”
张笙抬头说。
“啊？刀削面？今天你生日啊，咱去吃刀削面？”
李闲想，这是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也会是最后一个了，吃刀削面算怎么回事？
“刀削面怎么了，就去这个刀削面吧。”
俩人去了刀削面馆，反正李闲在张笙面前总是没有拒绝的勇气。
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张笙好想一直在笑，还是像以前那么好看。
说话的时候还是不敢看人，眼睛左右来回瞟着，偶尔与李闲对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
李闲呢？
也一直笑着，一直看着她，想把她的样子记得更清晰一些。
怕忘了。
两个人好像都刻意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张笙笑得很轻松，李闲也笑得很轻松，于是那份藏起来的苦涩便越发浓郁。
两人点了一碗刀削面，一份番茄炒蛋，一份辣椒炒卷煎，张笙要了一碗米。
她一直都爱吃米饭，这次只吃了小半碗，分了一多半给李闲。
李闲一直都爱吃刀削面，这次却只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
结账出了门，李闲和她肩并肩走着，笑着说：“哈哈，老板娘用计算器都没我算得快！”
“嘁～”
坐在车里，李闲看了眼手机，七点，时间还早。
他想陪她再去逛逛超市，再给她买些面包水果，他想最后再陪她看一次电影，他想哪怕什么都不做两个人随便在大街上走走……
于是他低头，说：“很晚了，送你回学校把。”
“好。”
校门口。
李闲把贺卡塞到手表的包装袋里递给她：“我以后就不来烦你了哈。”
“没那么严重……”
李闲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感觉，现在呢，也说不清楚。
他靠着车门站着，看着她进校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
看不够。
于是他在那儿站了很久，身边就是那个一直看着他的360。
那个唬人的摄像头。
看到七点半，看到学生们欢快地结伴走出校门，看到家长们欢快地朝自己的孩子招手……
看到这一切结束，看到大门那儿再也没了一个学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时候……
数学，仿佛就是李闲的命中克星。
以前那么拼命地学数学，但单单高二一学期大考小考算下来就得了五次36分儿，还他么不多不少正好36。
现在呢……
有时候，李闲觉得她和自己在一起是真的开心，她的笑是真实的，离自己真的很近，非常近。
有时候，李闲觉得她和自己在一起是假的开心，她的笑是虚假的，离自己真的很远，非常远。
近的时候，像微风，触手可及。
远的时候，像薄雾，咫尺天涯。
宁缺以为夫子很高，有书院二层楼那么高，后来他才知道夫子原来比想象的更高，有天那样高。
李闲以为自己离张笙很近，触手可及那种近，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一直很远，可望不可及那种远。
李闲永远猜不透张笙，她总是像风一样无迹可寻，像雾一样捉摸不透。
张笙说，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心疼而已。
也许她冲他没心没肺地笑只是因为感动而已。
但感动都是短短的瞬间。
感动之后再不知进退便会只余厌恶，所以总要找个对又或者错的时候抽身而退。
张笙说，生活终归于平静。
李闲想，自己的生活也该归于平静了。
离开的时候，李闲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手表戴错手了，应该戴她左手上的，毕竟当时心里实在是乱得像自己第一幅素描画的线条一样，自嘲地笑了笑，李闲想，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