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风风火火赶到集市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大老爷们儿已经跑去给郑长生挑扁担去了。
“呸!”
老太太朝着父子二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把摊位简单收拾收拾,便怒气冲冲地要拉着木板车回去。
“娘,还没到收摊的时候呢!”
你怎么把车拉回去了?
而且,
还是空的?
王氏看出老太太怒火正盛,想问又不敢问,最后纠结两番,还是发出了善意的提醒。
想到被当掉的那件素纱蝉衣,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等我有时间再找你算账!”
哼!
都穷成什么样子了,眼睛里怎么还是没贵没贱的?
不知道那件素纱蝉衣多少钱吗?
“娘,那摊子该怎么办?”
虽然莫名其妙地挨了顿训——很大程度上还是从陈家那对父子身上迁移而来的。但是王氏早就见怪不怪,她还是担心老太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在她看来,没收木板车应该是老太太阻止郑长生分占摊位的一种小手段吧?
“摊子?”
老太太一顿足,转过身来,“你把我刚才收拾的地方再多腾出点空儿,我怕到时候拉来的东西太多放不下。”
老太太说着便把车上的绳子往肩上一扛,两手使劲身体前倾,拉着车子咣咣当当地走了。
“大郎的厨艺远胜郑家老四,摆出摊子后肯定不愁生计!”
老太太现在干劲十足,连脚下都感觉像是要生风了一样嘞!
王氏:......
拉啥东西?
哦对!
听陈江河说还有好几个箱子没拉过来呢!
王氏抿嘴一笑,阿娘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转身一看,王氏有点懵:
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明明已经把右边的摊位腾出来了,老太太怎么又把左边给拾掇干净了?
“阿怡,过来帮我接一下!”
“啊?”
王氏正恍惚着,闻声看去,陈江河已经满头大汗地担着扁担过来了。
“这...”素手还没来得及碰触绳索,后面的吆喝声便紧接而来。
“等等!别放地上!脏啊!脏!”
郑长生一路小跑地从后面追来,拉着扁担的一头将陈江河引到摊位中间,“先往席上放一放,这鞋子金贵着呐!沾不得灰尘!”
陈江河看了眼还是半成品的草席...
行吧,
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卖不出去留给大郎用就是!
落箱之后,郑长生背着手笑眯眯地左看右看,“还是这里舒坦,有风吹,有人说话,比我那沉闷的铺子好多啦!”
陈江河笑呵呵地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那行,您先在这儿歇着,我再回去搬一趟!”
郑长生微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再有一趟就般完了!”
陈江河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这话听着可不止一遍了。
若是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跳脚骂了吧?
我!信!你!个!大!头!鬼!
郑叔哪里都好,就是嘴里没有多少实话。
“那个...”不知当了多久的透明人王氏开始说话了,“你们...你们没有见过母亲吗?”
“母亲?没有啊?”陈江河一皱眉头,阿怡虽然话不多,但也几乎不说什么废话。
这个时候问起母亲的事情?
莫不是她为了跟父亲唱反调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了吧?
陈江河大叫不妙,今天又有场腥风血雨么?
“啊?那母亲把板车拉走是为何故?”王氏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故技重施呗!”这次是郑长生轻哼一声,“不怕,大不了我让我那几个儿子帮你们把东西拉回家里去!”
儿子多了就是好!
郑长生现在有一种呼风唤雨的感觉。
哪怕陈老太太将他视为眼中钉,
哪怕今天搬东西没有一个儿子出动,
哪怕...
哪怕就是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算了,该吹的牛逼吹完之后,郑长生老老实实去检查他的宝贝鞋子去了。
这些可是耗了他将近一年的心血,
一双都没卖出去哇!
一双都没卖出去哇!
陈江河跟王氏相互对望了一眼,
得,母上大人的事情还是找父亲大人解决吧。
上一辈的恩怨咱们这辈人还是不参与的为好!
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陈江河挑着扁担走了...
......
“阿奶,我看摊位上没人啊?”陈一抻费了牛劲往前拉着车子,留下的脚印一深一浅。
表情无甚波澜,然而内心戏份已经开始飙升!
卧槽槽槽!
这坑坑洼洼的硬土地!
这没有半点减震作用的木车轮!
这毛用没有的肩绳!
这蹭出的大颗血泡!
啊啊啊!
......
离开现代化基础设施的古代社会,让陈一抻重新考虑干点只用动脑子的活儿。
“有两个!”出声的是豆芽儿,这位无时无刻不再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方才稍微神度了一下,原来豆芽儿真的可以下菜,而且还有上百种做法...
生命堪忧!生命堪忧!
“你娘在呢,估计还有一个郑长生。”老太太走了很多路,现在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儿。
“他怎么也在?”这个世界真奇妙,竟然有人抛弃现成的庇护所,巴巴跑来体验风吹日晒?
难不成脑子瓦特了?
老太太以为自己触到了陈一抻的伤心事,于是出声安慰,“你别理他,给他两天冷板凳坐坐,他自己受不了就走了。”
大郎不再迷恋郑筝筝,心头大患除了一多半儿,老太太对郑长生的容忍度也提高了不少。
“没啥影响!”陈一抻实话实说,不就是一奸诈老头儿么?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于他秋毫无犯就是!
“大郎,你怎么...”王氏看了看满车的锅碗瓢盆,心想他怎么把家里的厨房搬过来了?
待陈老太太扶着腰从车后站起来时,王氏忽地也就明白了。
这左边的空地原来就不是留给郑家老太爷的...
“阿娘,搭把手!”陈一抻解开挎在肩上的麻绳,一边喘息一边擦汗,“阿奶说了,打今儿起,摊位分我一半卖拉面!”
“卖什么?”
“就是...嗯,饭!”
“......”
王氏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卖饭?
这孩子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君子远庖厨啊!
“娘?”
王氏向陈老太太求救,
意思是,
还管不管了?
“嗯?”老太太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
意思是,
咋了?
王氏立刻噤声。
算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还是等父亲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