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就不活了么。”李无珺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却不知道他已踏入了半壁深渊。
阿无轻叹了一口气,“我如果知道我的人生是这样的,我会在一开始就选择结束。但是有些事不自己走过一遍是不会甘心的,我尊重你的选择。李太医应该和你说了什么,你才会来找我的吧。”阿无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遮掩。
“父亲说,如果有一天想知道真相了就来找你,所以我以为是你…而且父亲见过你以后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李无珺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没了底气。
“你知道谢止么。”阿无闭了闭眼睛,缓声说道。
“是谢叔叔家的儿子,后来因为柳妃的事被灭门了,我讨厌你也是因为这个。”李无珺如实回答。
“谢止是我杀的,你确实应该讨厌我。”阿无说道这里顿了顿,不管说多少次这件事,心里果然还是会难过,“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要听我的。”阿无担心李无珺若是知道真相,又会气冲冲的上去砍谁。
“都听你的?你才说了你杀了人,都听你的我…”李无珺冷静下来以后才感到害怕,在她面前的阿无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弱女子。
“听着李无珺,我如果想害你,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你现在闭嘴,听我说。”阿无真的是没法和李无珺交流,他太过干净,让她无从下手。她本来就不善于解释,现在只想提着虚无一剑刺过去,劈开李无珺的脑子,看看他都在想什么。
“你说…”李无珺被阿无的样子吓到了,赶紧让阿无把话说完。
阿无把谢止一家灭门的前因后果,和对李是以死亡的猜测都说了一遍了。半晌李无珺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真的…是皇后?”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身居高位母仪天下的女人,竟然一直做着如此不堪的勾当,简直是他大梁之悲哀。
“关于谢家灭门是李太医亲口和我说,至于…这件事,我且问你一个问题。”阿无基本已经笃定,但还需确认一下。
“什么问题?”李无珺现在知道迫切地想知道,李是以突然去世的原因。
“李太医生前说过什么。”阿无直接问道。
“大半年前与你见过以后身体就不如从前了,但前几日他还说,过年要带我去置办几身新衣服。说我这个年纪个子窜的快,都比他高了…”李无珺说到这里已有些泣不成声。
李是以是个好父亲,不论对谢止,还是李无珺。他培养出的两个翩翩少年,一个温润如玉,如沐春风,一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阿无沉思了一会,便肯定了下来,“李太医为人正直,想必也没什么仇家,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后有下手的理由。按照你说的,我估计大概是下毒,只是这毒很是高明,李太医也不曾察觉。”
“那该如何是好,没有证据如何给皇后定罪?”李无珺此刻满脑子都是给他父亲报仇,天真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世间颠倒黑白的能力。
“李无珺,你父亲苦苦查了十年也毫无结果,你觉得皇后是如此容易搬倒的么?你且回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该做的事做好,半年以后再暗中调查此事。”阿无耐下心给李无珺分析局面,告诉他该如何去做。
“半年?那时候证据还有么!”李无珺有些着急,让他等半年也太久了吧,现在他就该去报官。
“你现在没死是因为皇后觉得你对此事一无所知,你若是贸然调查被她发现,你下次还能和我站着说话么?你若真有本事,就不懂声色的调查,莫要旁人发现端倪,这样你现在就可以收集证据。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行了,皇后光靠这一条罪名是搬不倒的,你觉得你父亲的命,价比千金,在别人眼里贱如草芥,那只是他们升官的垫脚石,你懂么?”阿无觉得李无珺有些天真过头了,十六七岁的人了,还不如江寒通情达理。
李无珺不再说话,低着头,眼神晦涩不明。他无法反驳阿无的的话。他一直都知道官场残酷,时至今日,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需要时间沉淀,你愿意相信我么?”阿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异常。但李无珺性子直,只有给了他笃定的目标,他才有可能去做。
“我不相信你,这世上也没有能相信的人了。”李无珺终于意识到,他回想过往十年所学若交,竟无一人能够相信。
阿无松了一口气,帮李无珺拂去衣上雪花,“你回去吧,在那天到来之前不要再来找我,好好让自己活下去。”
谢止,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这皇城太大,我保不住所有人,你会怪我么。阿无心中发出长长的叹息,今日的雪怎如此之冷。
李无珺身体僵在那里,面上有些犹豫,还是开口关心道,“你的手?”
阿无没在意的又把手往袖子里藏藏,莞尔调笑道,“我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嘛,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你!”李无珺听到她无所谓的话,差点气的跳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塞到阿无右手里,拂袖离去。
阿无看着李无珺背影消失在视线,一瞬间坐倒在雪地上。无力感无穷无尽的向她袭来,李是以也死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连提刀杀死皇后的本事都没有,李无珺问她到底该怎么办,那她该去问谁呢。她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活着的意义呢。
不行,她要找些事情做,她本来应该做什么来着。
对了,等三皇子回来。
她踉踉跄跄的爬起身,一脸焦急,步伐虚浮,又倒在了地上。她用手撑着站了起来,有些凝固的血迹又涌了出来。她刚刚徒手抓剑有些着急,也没有控制力道,手上的伤口,深已见骨,可她还是毫无感觉。
她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她想三皇子一回来就看见他,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外面的雪飘飘洒洒的下着,顺着微风有些落在门内。坐在门槛上的少女并未用手拂去,只是怔怔地望着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