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杜唯一直支着耳朵留意身后的状况,就见在他们走后,原本身后那个盖着油布的牛车被那两人拦下,不时还能听到“侯府遭贼了”之类的话。
不放心下山又走了一段,直到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青山,身后再没拦路的楚家奴才,二人才暗道惊险,放慢车速脱离沈家队尾。
初春带着稍许暖意的风吹过,杜唯凭白打了个哆嗦。
“吓死小爷了,大小姐算的也太准了,哥,你说是不是!”他心有余悸地擦干脑门上的冷汗,一直强撑的腰板也瘫软地靠在大箱子上,那双狡黠的眼珠子里此时全是佩服,抚着前襟长吁一口气后,痞里痞气地道。
见旁边的人没反应,推了推赶车的秦川,一脸好奇又欠揍的凑上去,“哥,你说,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咱娘那人精中的人精认主?”
秦川闻言抚着额头望天,又有些生无可恋的看着这个兄弟,从小到大都这么贫嘴,要不是体谅他从小因病体弱,早揍的他亲娘都认不得。
第无数次默默叹气,哎,谁让这是他一把屎一把药喂活的兄弟,不能揍,不能揍,板着脸操心的提醒他。
“怎么说话呢,你这油腔滑调的性子可别在主子面前作,那可不是咱娘。”
“我是那么没谱的人么?”
“你是。”
……
秦川见他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无所谓,决定告诉他钱嬷嬷的那个猜测,趴在他耳朵小声嘀咕:“…”
“真,真的?”杜唯听后震惊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下意识的摒住双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惧怕,从没服过谁的毒舌此刻竟有些打结。
秦川暗道娘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就是个欺软怕硬顺杆爬的!
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见他怕了,急忙趁热打铁的对他道:
“娘说那晚只有主子有时间,所以她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咱们又都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你再如此,”指着他的胯间猥琐地道:“到时候可别怪哥哥不保你!”
杜唯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大哥,居然也有说荤话的时候,粉白面皮有些羞赧,侧过身催他:
“知道了知道了,快赶你的车,放好东西,咱们还要到侯府门前等着呢。”
“对了哥,娘没告诉咱们大小姐长什么样啊,盯谁对暗号?”
“不是说到时候见了就认识了,还有你的火折子再检查检查。”
……
钱嬷嬷在寺外卖女子妆面的小摊挑挑拣拣,时不时装作不经意扭头眺望跟在沈家车队后的两个儿子,直见他们成功过了崔姨娘的关卡这才大舒一口气。
妆面的摊主是一个面相精明身穿褐衣的男子,此时他的脸上已满是不耐烦。
他原本瞧着这挑挑拣拣的婆子像个大户家的嬷嬷,正得意待会定要狠宰她一笔,却不想她只挑不买拔脚就走是个塞糠的。
自从对面来了个抢生意的小白脸,他这都两天没开张了,见这婆子要走,心道蚊子腿也是肉,急忙强行扯住她的胳膊横眉怒眼的威胁道:
“哎,我说你这婆子,把我的扇子摸脏了就想走,你必须买下它。”指着摊上的东西道。
钱嬷嬷放下手中的皎纱团扇正要回去禀报,却不想被这厮拦住。
恼怒的正要自爆身份吓吓他,蓦然余光却瞥见栖云寺角门一个方脸婆子在往她这边瞧。
“是她。”这方脸婆子正是崔姨娘手下的房嬷嬷。
钱嬷嬷脸色顿时凛然,莫不是她的举动被发现了?看着扯住自己的小贩,心思一转,方要脱口义正言辞的训斥变成市井叫骂,就见钱嬷嬷脸一横。
“呸,你给我放手,吓唬谁呢,老娘就是不买怎么着了,信不信老娘报官告你调戏良家寡妇。”
角门那的确是房嬷嬷,她受刚上位刁婆子的指派被分来监视钱婆子,本来还心生怨怼一个老寡妇有什么可瞧的。
却不想这钱婆子探头探脑的就不像买东西的,倒像是和她一样在监视着什么人,打定主意定要深挖有什么猫腻,却见那边钱婆子好像和小贩撕扯上了。
“不愧是乡下来的寡妇,真丢侯府的脸面。”房嬷嬷见钱嬷嬷和小贩拉拉扯扯鄙夷的骂道。
钱嬷嬷斜觑她还在往这瞧,看来要豁出她这张老脸了,把心一横,猛地挣脱小贩,二话不说两手拿鞋就开始拍地干嚎。
“大家都来看啊,没天理呐,这有个强卖的奸商啊…可怜我十九就成了寡妇,没个男人撑腰,还要被这奸商调戏啊。”
地上的尘土被钱嬷嬷呼呼的鞋底带的席卷而上,没多会就杨了这奸商满摊子。
小贩被呛的脸色臊红,他只是想讹下头门彩,没曾想讹上个撒泼不要脸的,嫌弃的扫过钱嬷嬷,就她这膀大腰粗的他瞎了眼了才去调戏。
眼瞧着周围的人被这干嚎的婆子吸引过来,他有些慌乱,待又瞥见对面那小白脸幸灾乐祸的脸……
姥姥,这要是传开了还他娘的怎么做生意?看着还在声泪俱下骂街的婆子,眼珠子滚动,看来只能自认倒霉了。
“滚滚滚,你这穷酸的刁妇,你男人死了是他的造化,没钱还诬赖好人,活该你守寡。”黑着脸赶苍蝇般的撵她。
钱嬷嬷本来想做戏,这会被戳了隐痛,也是真的怒了,带着满身黄赫赫的土应声爬起来,指着他就是一顿臭骂。
“呸,瞧你那尖嘴猴腮的样,一看就不是发大财的主,老娘我又不是没钱,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说罢去对面的摊掏出二钱银子买了个琉璃头簪显摆给小贩看。
……
待解决了小贩,钱嬷嬷拿着发簪骂骂咧咧的路过角门,似乎才发现方脸婆子,瞪大眼睛吊着嗓子惊讶的打招呼。
“呦,这不是房嬷嬷,您这姨娘跟前的红人,怎么得空来这闲逛。”
“呵呵呵,哪的红人,就是个说得上话的奴才!”房嬷嬷谦虚答道,却没说为何来此。
一番寒暄后,又似好奇的问钱嬷嬷,“我说老姐姐,这夫人马上就起了,您不在主子身边伺候,怎么来这溜达?”
钱嬷嬷闻言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怨念的道:“亥,可别说了,人家那高高在上的嫡小姐,哪里看得上咱这样的糙婆子,身边伺候的那都是细皮嫩肉的小丫鬟。”
说着掏出新买的琉璃发簪得意的炫耀,“怎么样,才二钱银子,我要不趁这个时候买,等回府还不知啥时能放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