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当庭咆哮，现场的记者们终于发觉网络上发酵的赵氏日记，都乱套了，记者们不顾一切的围在这些口口声声说赵玉慈是好人，打扮寒酸落魄的乡人身边。
至此，赵玉慈的审判被强行中断。
“嘿。”
法庭外的走廊一角，这里相比前方汹涌的人潮安静了不少。
云岫看到拍他肩的人，冷淡的目光在王汉莱身上滑过，视野的焦距再次聚集在被无数话筒和录音器包围的以杨院长为代表的一群人。
“不容易啊。”王汉莱不以为意，站在旁边感慨道，“这些乡下人，联系到他们可不容易，一说赵玉慈有难，要他们帮忙，他们就答应了要来。这世道，像这么傻的人真心不多，他们当中有人一辈子都没走这么远。”
……
记者：“请问杨先生，你和被告赵玉慈是什么关系？”
杨院长：“赵先生知道我们正梁福利院条件困难，先后给我们捐了两次款，总共两百万，有了这些钱，孩子们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吃的也比以前好了，我和孩子们都非常感谢赵先生。赵先生，谢谢你！”
杨院长向着摄像机鞠躬，他相信赵先生一定能看到。
记者：“听说杨先生在福利院最艰难的时候，曾自己外出卖水果营生，请问是否属实？”
杨院长：“卖过很多东西，比其他工作会自由一点，不能让福利院的孩子吃苦。”
记者：“作为福利院这样的公共机构，出现经营困难的情况，杨院长有没有尝试向民政部门求助？”
听到这，王汉莱忍不住窃笑一声：“没有他们的求助信息，我要在全国范围甄选真正需要钱的福利院可不容易。不过嘛，私人福利院，不是亲生的，倒闭有人接收烂摊子就该知足了，这点我得承认，赵玉慈做了件好事。”
“很好笑吗？”云岫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似乎忘记了，联系其他地方的福利院的举措没有事先列在计划当中，你自作主张，违反了我们的协议。”
“安了安了，不就是忘记跟你说这事。”一提到协议，王汉莱态度立刻转变，他指着那些同样被记者包围的人们，“你看，这招棋的效果非常的好，想要利用群众的力量推翻暴徒的权势，就该将更多的群众拉进来呐喊助威，不能光让主角流血流泪，总要有人喝彩。你说是不是？美丽的苏小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苏琼想起彼岸贯彻古今的名言。
这是赵府管家？完全看不出来啊。
王汉莱的装扮确实和之前相去甚远，苏琼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是吸血鬼？”
“不，肯定不是。”王汉莱耸了耸肩，靠过来低声说，“苏小姐，我是赏金猎人。”
“是演员吧，扮管家扮的这么像。”
“客户的委托要求我这么做，这就是专业，天底下没有我王汉莱完不成的任务。如果苏小姐有委托……”
“走！”
见苏琼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云岫脸色一黑，拉着她的胳膊快步离开。
“苏小姐，看在熟人的份上，打九九折，不，九七折，已经是有史以来最低了！”王汉莱在身后伸头招呼。
“王汉莱！”云岫忍无可忍，“你违反委托协议私自把其他福利院的人叫到法院，他们来回落山的费用你自己报销！”
“报销……”王汉莱如遭电击，气愤地控诉：“云医生，你这个吸血鬼！吸——血——鬼！”
两人走出法院，前方已经聚集无数人，被门卫室的职员手拉手拦在外面，晚到的记者扛着设备挤在前排一脸丧气，记者的后方，有人举着“不要强暴昂贵的善举”的牌子，有人呐喊，有人齐声附和。
这些是少数“执迷不悟”的赵玉慈的信徒，有的开庭就一直等待，有的看到网络上的信息第一时间赶来。
云岫相信马上会有更多的人闻风而至。
坐进车，嘈杂的声音终于消弭。
“接下来去哪？”苏琼启动汽车引擎。
“回警局。”
云岫的兴致不高，苏琼默默转动方向盘朝来路返回。
“其实，我看过赵玉慈的银行账单。吕宫呈提交给法庭的只有收入账单，我看过里面的支出部分。所以我知道吕宫呈在说谎，新闻也在说谎，赵玉慈算是一个……嗯……救苦救难的好人。”苏琼像是闲聊一般的说。
“在银行账单上面，吕宫呈没有撒谎，要对赵玉慈定罪，有收入部分已经足够，诈骗罪的量刑标准是非法占有的范畴，法官并不关心骗子骗了钱，那些钱是怎么花的。”云岫的话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所以，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死的死，残的残，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云岫唇角翘起：“你还知道一百零八个好汉。”
“水许传啊，这是先知大人给我看的第一本汉书，我看了好久才看懂。最喜欢里面的武松，光靠拳头就能打败可怕的敌人。就是最后结局惨了一点，作者真是无良。”
云岫心道果然，问道：“你的先知大人没有告诉你，李逵和李鬼是两个人？”
“李逵我知道，一队斧头打败很多可怕的敌人，也是我的偶像。李鬼又是谁？也很厉害？”
“老虎有那么可怕吗？”云岫喃喃道。
“天敌哦天敌。”苏琼信誓旦旦地说。
苏琼记得，刚接触彼岸语言的时候，自己请教先知大人老虎是什么样的生物，为什么所有的书上提到它，它不是在吃人就是准备吃不听话哭啼的小孩。
先知大人说，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生物，就像我们要面对的天敌一样。
不要小看我们的天敌，即使有先知大人的存在，我们依旧未能战胜他们。
甩了甩头，放弃那些心思，苏琼想起王汉莱这个人，以及他保证的没有完不成的任务，于是好奇问道：“王汉莱这个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你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不要引火烧身。”
“哦，知道了。防火安全，人人有责。”
云岫嗯了一声，窗外途径的公园外，写着“防火安全，人人有责”的告示牌悄然滑过。
他看向身边的人，她上翘的嘴角绽放着美丽的弧线，似乎依旧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自豪感中，不知自己已然暴露。
某人貌似完全没有将忠告听进去。
他将自己靠近椅背之中，右手拇指和食指按着疲惫的眉梢。
“王汉莱的职业是赏金猎人，只要出得起代价，他会不择手段地完成委托。我不知道赵玉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我见到王汉莱的时候，赵玉慈和他已经签订协议，一个成为贵人的委托和一个匪类打击策划。接着针对委托，王汉莱制定了一个被他叫做“登梯大计”的计划书，我是后来才从赵玉慈口中得知，之前签订的协议，因为手头没有足够的钱支付委托金，赵玉慈答应会在后续分期还清欠下的委托金，而分期的代价，是无比高昂的利息。”
“……赵玉慈这么傻，竟然签这样的协议？”
“他觉得还清委托金不是问题，即使利息不菲。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赵玉慈本身的条件不差，你知道我指的是哪方面。”
好身手是成为一名合格大忽悠的——大排量发动机。
苏琼如有所悟：“后来呢？”
“起初敛财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赵玉慈的知名度越来越大，演武的收入让人眼红。一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小丑们纷纷跳了出来，那时候的赵玉慈羽翼未丰，根本挡不住那些人的各种手段。于是，赵玉慈和王汉莱签下第二个协议，让他帮助肃清对自己不轨的敌人。”
“第二天，那些家伙当中最难缠一个的尸体出现在红石沙滩不远的地方。”
王汉莱有这么大的能量？
苏琼大吃一惊：“在警局档案室，我查过红石沙滩的记录，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案件。”
“没有，那才是可怕的地方。”云岫面孔上的笑弧让人寒毛直立。
“王汉莱是诱人堕落的妖怪。从签订第一份协议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步步往上爬的道路布满荆棘，赵玉慈两兄弟发誓要成为有权势的人，他们遇到难以逾越的困境，便不得不和王汉莱签订新的协议，后果是他们的负债越来越多，直到不堪重负。”
“这是赵玉慈参加OK酒吧拳赛的原因？”
云岫摇头，不多解释：“他们两兄弟一边要偿还巨额的债务，一边又要捐款给需要帮助的人，演武的收入不足以两者兼顾。外人难以想象，为了实现那个缥缈的梦想，他们真正付出了多少。”
落山市警察局就在眼前，苏琼将车驶入停车位。
“那你呢？”苏琼望着窗外警局的大门问道。
我吗？
相比他们，我不值一提。
“古时候有愚公，两座大山阻断了门前的路，他决定带领家人把险峻的大山挖空。河湾的老叟心怀大智，假言讥笑愚公，你残余的岁月能把这些山石怎么样呢？”
“愚公说，你不懂什么叫做命运的力量，在未来，我的作为能震动山神，我的坚持将动感上天，上天必会派下无穷力士将两座大山移走。而当下，山尘会污你清衫，烂泥会浊你锦靴，你无需深陷其中，如有心助我，只要在上苍的力士现身时，告诉他们，大山可以搬到何处，让众生皆庆。”
说完，云岫打开车门向着警局飘然而去，苏琼坐在驾驶位上怔然不动，心说，臭虫子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她慌忙从腰包中拿出随身的笔记和水笔，在上面写上“yu公”，思索后，又加上“挖山”两字，写下“老”，后面的“叟”字无论如何记不起该怎么写，只能以拼音代替。
她拿出手机，将“yu公”和“挖山”输入搜索框，出来的第一条结果便是“愚公移山”。
“臭虫子，又骗我，什么心怀大智，跟上面讲的一点都不一样！”
读完注解，苏琼气愤难当，踩着高跟“咚咚”响地追杀而去。
***
“迫于舆论压力，厅部专门成立913溺亡案调查组，我亲自作为913调查组的负责人，全力调查溺亡案中所有涉案人员违法违纪行为；”汪明远在紧急动员会上说。“在调查结束之前，宗月岛分局局长吕林，刑侦队长吕宫呈暂停一切职务。”
“作为赵府杀人案的负责人，赖永长，你要拼尽全力，我们已经收到来自赵玉慈方的保释申请，经过这次的网络日记事件，赵玉慈的影响力已经不是以前的虚无缥缈的神迹创造者可以笼括，他现在是遭受倾轧，为了社会公益拼流血又流泪的大慈善家。被害人赵玉铭也不再是单纯的赵玉慈的胞弟，我想这前后的差别，相信大家都明白。”
“是！”
“大家都加把劲，无论如何，尽快破案！散会！”
所有人急冲冲地各自散去。
“吕宫呈的行踪查到了吗？”离开会议室的汪明向同行的搜查科人员问道。
“吕宫呈的手机已关机，联系不上。监控显示，吕宫呈一个小时前，开车前往宗月岛方向，我们正在沿线排查监控，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尽快把人带回来。”
赖永长一回到重案组，召集核心组员开会。
“我想目前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赖永长神色凝重，“唐依杰，赵玉铭日记的发帖人找到没有？”
“我刚从技术科回来，技术人员说发帖人非常小心，登录的ip地址是匿名的，无法追踪。”
“这个发帖人很可能认识赵玉铭，而且关系匪浅，通过他很有希望拿到重要的情报，让技术科多想想办法。”
“是。”
这事也许就落在云医生头上，赖永长想着后面一并打听。
“徐亚炫还在盯梢嫌疑人陈宏兵，我们不能放松，林迦倩，把你去KO酒吧的情况说说。”
“是，队长。赵府管家王汉莱举报说，赵玉铭被害那天，赵府书房丢失了一张两百万的巨额支票，王汉莱提供了支票的照片，经查证出票方是宗月岛的一家名叫KO酒吧的娱乐会所，实际出票日期是9月9日，赵玉铭被杀的前一晚。这张支票的来历可不简单，酒吧在那天召开了一场匿名搏击赛，这张支票是比赛第二名的奖金。”
“宗月岛狂欢节那天的KO搏击大赛？这比赛我听说过，专业含量不低，要拿到第二名可不容易。”
“也就是说，赵玉慈亲自参加了KO搏击大赛？”
“王汉莱是这么说的。”
“赵玉慈为了钱也真是够拼的。”
“王汉莱事先就拍了支票的照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迦倩，你有没有确认过这个问题？”
“……还没有。”
“我去找王汉莱，还有比赛的情况，参加比赛的原因是什么，这些都要确认。林迦倩，你去帮徐亚炫盯着陈宏兵，细心一点，不要毛毛躁躁。”
“是的，队长，你放心好了。”
“郝大成。”
“在。”
“目前来看，凶手偷走支票，需要渠道兑现，你负责跟这块，所有渠道整个撸一遍。”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