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到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那天晚上的事。
他醉了,我好像也醉了。
我一向懦弱,遇事能避则避,能冲上前去当领头羊的人注定不会是我。可是,就算我不找事,事也能找上我。姗姗说,慕清媛来了。
慕清媛约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我看着她,数月不见,似乎又漂亮了许多。她穿着一袭优雅的淡黄色长裙,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耳饰是那种带着异域色彩我叫不出名字的图案,夸张却不张扬,她化着精致的淡妆,微微笑着,整个人光彩熠熠的。
如果说女神是谁,那我一定会说慕清媛!她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女神,优雅高贵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别人模仿不了的。可能是我见过慕清媛这样的美女,再看其他女人,难免会有对比。或者说,我目前为止还没见过比慕清媛更美的女人。
“小烟,最近还好?”她微微笑着,跟她那种清冷的美不一样,她说话声音是轻轻柔柔的,如山间清泉一般,悦耳动听。她看着我,继续解释,“啊呀,答应了宁煊带她出去玩的,这不,去了欧洲一趟,都晒黑了好多。公司这段时间没什么麻烦事吧?我出去玩都丢给你了,可真是抱歉呢。”
我连忙说道:“清媛姐太客气了,你将公司交给我那是信任我,我都知道的。平时你一个人打理公司确实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偶尔跟朋友出去散散心是好的。”
慕清媛笑了,有些惊讶,“什么朋友?你说宁煊?那是我女儿!”
女,女儿?!
我惊呆了。清媛姐结婚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慕清媛从手机里调出女儿的照片递给我看,那是一个软萌软萌的小姑娘,一头齐肩的短发,齐刘海,穿着可爱的小公主裙,在巴黎铁塔下面比着小爱心,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真好!
清媛姐结婚了,还有这么个可爱的女儿,真好!
可是接下来她又开了口,将我准备脱口而出的祝福语生生堵了回去。
因为她说:“五年前我结了婚,没多久就有了宁煊。后来宁煊两岁时,他带我们娘儿俩自驾游,半路出了车祸,他护着我们,自己走了。这一年多来,我四处走走逛逛,带着宁煊,也带着他,我想着,或许他也一直陪着我们呢。”她的神情有些黯然,仿佛之前那光彩熠熠的人儿一下子黯淡了,她轻轻啜泣着,脆弱得让人心疼。
是怎样的坚强让一个女人在最好的年纪失去了丈夫独自带着孩子生存?或许说,从前我只是欣赏慕清媛的美,这一刻,我却是佩服她的,深深佩服她的坚强。
我递过去一张纸巾,我知道此时我说什么都不合适,所有的伤痛都只能她一个人慢慢承受,那些伤口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愈合,或者永远不可能愈合。
“对不起,”她擦了泪,“我失态了。其实,一年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接受不了甚至一度抑郁,还是清夜安排我去了欧洲疗养,后来才慢慢康复的,毕竟我还有女儿,为了女儿我得坚强下去。他走的突然,什么都没留给我,唯一留给我的就只有那几年的回忆,和他与我深爱的结晶,我们的女儿。所以,为了女儿,我也要好好活着,带着他的爱好好活着。”
那一天,慕清媛跟我说了很多话,也是那一天我对她彻底改观。那是怎样坚强又固执的女人,外表依旧光鲜亮丽,内心却苦守着一份已经逝去的爱活着,可能,于她而言,活着未必比死了好。只是她尚有牵挂,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慕清媛说,一直都是慕清夜在照顾宁煊,他们关系很好。她还邀请我周末一起带宁煊去游乐场玩,我没拒绝。
周六一大早我便起了,先是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小女生喜欢的物件,然后才去了游乐场。只是我没想到,除了慕清媛和宁煊,慕清夜和徐之凉也在。慕清夜在我可以理解,只是徐之凉……
慕清夜告诉我,清媛姐去世的丈夫就是徐之凉的亲哥哥,徐之扬。
我又一次震惊了!原来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宁煊吵着要吃棉花糖,慕清媛只得依着她,徐之凉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一时只剩我跟慕清夜两人,他手里还拎着宁煊的外套和小书包,粉嫩粉嫩的在他手上甚是滑稽,我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他看了我一眼,“想笑就笑吧,我又不是没背过粉色的包?”
我知道,他在说我当年让他背我的包的事儿,我便不说话了。
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卖气球的,现在的气球做的很别致,气球里面还有各种星星点点的东西,在太阳下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我想着宁煊肯定会喜欢,便走过去挑选,慕清夜慢条斯理地跟在我身后。
我最后选了一个粉色的猫咪形状的和一个紫色兔子形状的,一时犹豫不决,便转头随意问道:“哪个好呢?”
慕清夜站在我身后,我这一回头正好撞到他胸膛,我尴尬地摸摸鼻子,装作看气球。谁料他却径自伸手去拿我手上的气球,这一下便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架势,而我就被他环在其中。我越发尴尬了,可他却只是拿走了我手上的两只气球,然后对老板说,“都要了。”
他转身走了,我忙付钱跟上。这是周末,游乐场人很多,万一走散了可不好了!
宁煊毕竟才三岁,懵懂无知的年纪,尚不知人间疾苦,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深的好奇。慕家姐弟对她保护得很好,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保留一份单纯。
小孩子玩累了就想睡觉,此时在慕清夜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嘴角还淌起了口水,我连忙拿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慕清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我不甚在意,甚至打心底来说,我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我说:“没关系,宁煊很可爱,我挺喜欢她的。”毕竟,当一个小奶娃软萌软萌地“阿姨阿姨”叫我的时候,那一颗心早就酥化了。
午餐是在一家儿童餐厅吃的,这里布置得十分得孩子喜欢,每一间套间都是不一样的,有海底世界风格的,有粉色凯蒂猫风格的,有可爱芭比娃娃风格的,还有机器人风格的等等,真真是丰富多彩。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最后,宁煊选了粉色凯蒂猫的那间。包间墙顶和墙壁都贴着粉色的墙纸,上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凯蒂猫图案,小姑娘自是十分开心。里面是没有那种大桌子椅子的,服务员说是担心小孩子磕着碰着,包间中间铺着厚厚的地毯,面前只有一排小茶几,我跟慕清夜坐一边,对面是慕清媛和宁煊,徐之凉坐了另一边,正好和慕清媛一左一右护着宁煊。看得出来,徐之凉很看重宁煊。面前的小茶几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美食,我和慕清媛倒是坐得随性惬意,反观慕清夜和徐之凉,显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席间,我听见慕清媛问宁煊,“煊宝,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丫头嘴里还塞着满满的奶酪,含糊不清地回答:“开心...有妈妈,有舅舅,还有二叔,还有...漂亮阿姨...”
没想到我也能被提名,一时有些意外与惊喜。孩子的心真是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慕清夜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似乎没听到我们这边的对话。倒是徐之凉时不时注意着我们这边,也不知是在看宁煊还是在看我。
徐之凉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之蠢。何况,我们之间,还隔着水心,莫水心,那个傻姑娘,我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因为水心,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徐之凉!
“阿姨,你吃~”不知何时,宁煊突然间拿着一块奶酪向我走过来,我怕她摔了,伸手去抱她。小丫头也是个鬼机灵,见我伸手便不走了,直直地朝我扑过来,我急了,忙一把接住她小小的身子,自己却因为惯性朝后倒去。我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小人儿,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原来是慕清夜将手臂横在了我的腰间,接住了我们。虚惊一场!
我道了声谢,小心地将宁煊抱坐在自己腿上。小丫头浑然不觉刚才的惊险,在我怀里笑嘻嘻地吃着奶酪。慕清媛嗔怪地数落着慕清夜,只道他惯着宁煊,慕清夜却并未说什么。我们这边倒是一派和谐,一旁的徐之凉却有些尴尬,他也插不上话,但更多的是我并不想理会他。
饭后徐之凉先离开了,慕清夜先开车送了慕清媛和宁煊回家,最后才回转绕路送我。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他不说话,我亦不曾开口。我微微降下车窗,将头靠在车门上感受汽车飞驰带来的凉风,清清凉凉的,略微吹散了我刚刚吃饱带来的倦意。
“到了,”我看着熟悉的街道,斟酌着用词,“谢谢慕总送我回来。”
慕清夜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开口。他看着我下车,略微点了点头便掉转了车头。汽车启动留下一阵热风,连带起了地面的灰尘,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黑色轿车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视野。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竟然是暗着的。难道二叔二婶还没回来?我有些意外,毕竟二叔二婶生活规律,两人性格实诚,没有大晚上外出的习惯。这都八点了还没回来莫非是出事儿了?一阵恐慌瞬间袭来,我几乎站不住脚,五年前父母去世的画面历历在目,二叔一家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掏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机,连忙充上电才看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显示都是林月。我回拨过去,没几秒就接听了。
对面的林月似乎很着急,略带着哭腔,“呜呜,姐姐,爸爸被警察抓了……”
我长吁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还好还好,人没事,一切就都还好!我一边安慰林月,一边拿了车钥匙出门,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警察局,果然,二婶和林月还坐在休息长廊的椅子上哭呢!
“二婶,小月。”
一见到我,二婶似乎更加委屈了,拉着我噼里啪啦的就开始哭诉,“小烟啊,你二叔他那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去做假账呢?他平时看一个账目都要核对好久的啊,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呐……你说说,你说说,他都干了十几年了,他……小烟呐,你叔平时对你不薄啊,虽然,婶有些,对,对不住你,但是婶没有坏心啊,家里就你叔一个挣钱的,你妹还在读大学啊……小烟啊,你见多识广,你救救你叔啊,小烟啊……”
我搀扶着二婶在椅子上坐下,安慰她道:“二婶,我等会先去了解一下情况,我也相信,二叔不会做这样的事。您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二叔的。”二婶一听果然宽慰了许多,也不再哭闹,只是呆呆地拉着自己闺女的手,也不说话。
我看了林月一眼,示意她照顾好二婶,便去找警察了解事情经过。原来是银行做错了一笔账目,让客户损失不少,本来只是赔点钱就能了事的,可是那客户不依不饶的,最后还报了警,顺带将银行告上了法庭。这下这事儿可就不能私了了,甚至问题还往大了走,最后银行查出来这账目是经的二叔的手,如今出了事,走的是法律程序,警察便直接带走了二叔。二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估计这辈子都没进过警察局,一下子就慌了神,林月还小,更是不懂这些,于是这事儿自然只能由我来出面。只是我也不懂法律这一块,不由有些头疼。
随意翻着手机通讯录,我也不知道找谁帮忙才好,这都是些往来客户,哪有找人帮忙的交情?翻来翻去,慕清夜?我几乎是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最后,我看到了一个名字,摁下了通话键。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小烟?”
“志延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