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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道

土黄鳝刚离开,满脸胡须胖墩墩的小头目就跑了过来,对毛地鳖拱拱手,快步闪到床头布帘后面,将床头一口大缸挪开,俯下身,伸手一拉,将地上拉开两尺见方的地洞。毛地鳖笑笑,毫不犹豫举着一支蜡烛钻了进去。

沿扶梯下降一丈深,出现一条南北向过道,毛地鳖先向北,大约走到全灵师太入定的那排房子下面就到了尽头,确切地说,是有一扇石门封闭了去路,毛地鳖使劲推了一掌,石门纹丝不动,猜想董白龟吸假死的躯体,定是通过这条早就挖好地道从后院偷偷转移进来了。

果不其然,毛地鳖回头向南,大约走到影梅庵大殿观音菩萨坐像下面时,又是一道石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里面是一个一丈五方圆的密室,密室中央放置着一张紫黑色的大石台,石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身穿白纱裙的女子,正是董白。

此刻,在密室四角烛光的映射下,董白的肌肤更加白得刺眼,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诡异。毛地鳖站在石桌边,仔细看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心中掠过各种无奈与悲凉,慨叹了会红颜命薄,天地不公,才慢慢掩上密室石门,用石墩抵牢。然后将背上包裹放到石桌上解开,取出四支黑色蜡烛点燃,放在石桌四角。

黑色蜡烛发出的蓝光让密室更加阴森恐怖,更让人不适的是,黑蜡烛竟然冒出来一股恶臭,腐尸般的恶臭,让原本馨香怡人的密室陡然间倒了胃口,这恶臭显然颇具毒性,不仅刺鼻还刺眼,连毛地鳖也难以承受,轻咳两声,忙从包裹里抽出一块蓝布包住口鼻和眼睛。

待蜡烛燃了寸许,毛地鳖手一挥,将四支黑蜡烛熄灭,很仔细地收进包裹里,再取出一块脏兮兮满是油污的黑土布,抖开像厚实长披风一般,将董白的身躯盖了个严实,接着掏出一个小酒葫芦,倒出一把黄色的粉末,均匀洒在披风上,沿石桌转了一圈,确定将董白盖密封了,毛地鳖突然取过一支普通蜡烛,将披风点燃,火头眨眼蔓延了整块披风,火星夹着细微的爆裂声四处飞射,不大的密室迅速燥热了起来。

毛地鳖很快也出汗了,但他没擦,任汗珠垂过面颊,滴落到石桌边沿,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紧盯着,双掌抬起正对着火的披风,如临大敌一般,瘦小的身躯紧张得微微颤抖。也就一杯茶的功夫,毛地鳖竟然汗如雨下,周身上下,慢慢溢出蒸汽来,等火势渐渐衰弱熄灭,毛地鳖已经被自身的蒸汽包裹了。

就在黑披风上的火星逐渐消去的档口,毛地鳖陡然将披风揭起,扔到地上,更不停滞,双掌移到董白躯体上五寸左右,隔空从脚到头轻按,然后再从头到脚来回三次后,双掌停在董白胸口上方,配合着自己的呼吸,上下缓缓移动,慢慢增强升降幅度,等升到一尺多时,猛然奋力按下,就见董白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胸口一挺,落下去时,咳嗽一下,一大口紫黑色的血,喷射了出来,将白衣雪肤玷污得不成样子。

跟着,毛地鳖咬紧牙,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董白连吐四口污血,才身子一软继续仰倒,只是这次,不仅有了明显的呼吸,且慢慢平稳正常了。毛地鳖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擦擦汗,将密室门打开,本想出去透透气,却差点和一个人撞上,定神一看,却是墩子。

墩子身边是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孩,正是小溪,两个孩子搀着一口大箱子,后面跟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赫然是董白的师傅,黄山翠微寺的心空法师。

看到三人出现在地道中,毛地鳖没表现出半点惊奇,并不开口,只默默朝心空法师深施一礼,心空法师同样默然回礼,然后鱼贯进入密室。

心空法师抢步站到董白头枕边,闭上眼睛,伸手隔空试了试她的呼吸心跳,点点头,神色欣喜地转身出密室,边对着毛地鳖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许,毛地鳖微笑摇手,表示惭愧。然后,跟着心空法师走出石门。接着,墩子也被小溪推了出来,并将门掩上。

随着石门掩上的轻响,毛地鳖忽然身子摇晃,靠着地道墙壁瘫坐到地上,原来刚才对董白的施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力,此刻,得到心空肯定,悬着的心才完全放松下来,强行撑着的身体也便松软歇力了。

墩子尚未明了其中厉害,心空法师却早已盘腿在毛地鳖对面下,出掌紧握住毛地鳖双手,悠悠在空中转动着,画着小空圈,半杯茶光景,毛地鳖方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密室石门也慢慢开启。

门里,小溪的身子尚未完全显现,地道中猛然“翁”的一声,犹如地震一般,整个地道密室开始摇晃,潮湿的地道墙壁开裂,砖块和泥土不停飞落,快要坍塌一般。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料到对手竟然动用了炸药,由此可知,今晚的袭击已非同小可。墩子反应还算迅速,只楞了眨眼功夫就冲进密室,和小溪重新将箱子抬了出来。毛地鳖赶忙和心空法师手拉手站起,跟着墩子向外退,到了地道井口,墩子放下箱子,正准备爬山扶梯,忽然间,又是一声巨响,几乎近在咫尺,过道顶的砖头纷纷掉落,心空法师和小溪不停伸手将其拍飞,边催促墩子赶紧上去。

墩子的手刚搭上地道口,“轰隆隆”连声响,地面上的房子就倒伏下来,墩子赶忙双手抱头龟缩回地道,嘴里忍不住胡乱叫了一声,也不知是惊吓还是兴奋。而地面上,像跟着起哄一样,各种叫骂声一起响了,伴随着铁器碰击声,由远而近迅猛漫透过来,恨不得将整个影梅庵吞噬了。

董白当初建造这个地下室,纯粹是为了疗伤,根本没有任何御敌功能。地下室一共有三个进出口,影梅庵后院的出口,埋棺当夜,将董白躯体移至密室后就被封闭。全灵师太床下也有一个出口,此刻却无法进入,被毛地鳖先前看到的石门堵死,土黄鳝这么做,是担心地下室万一被敌手发觉,定会派人探查,最多只能探到全灵师太的床下,很难发现董白的真正所在。所以,现在小溪的房间成了唯一出口。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这不奇怪,经过三次的失利,敌手定已恼羞成怒,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最后的机会,一定会尽力作最后一击。由先前的第一声爆炸,敌手还没放弃可知,他们已经确定棺材里没有董白,所以才会继续追杀。最主要的,如此明目张胆和众多官兵厮杀,并且还动用了炸药,实力肯定不是一般毛贼可比,可这样庞大的势力,土黄鳝竟然三次交手都看不出来路,可见幕后主宰是怎样的角色了。

这样的对手毛地鳖这群人肯定惹不起,墩子和小溪两个孩子也都清楚,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免成瓮中之鳖。所以,墩子落下的档口,另一个庞大的身影已纵起,越过狭小的扶梯,直扑到地道口,双掌齐轰,砖木乱飞,硬生生劈开洞口,窜飞上去,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正是心空法师。

“好!”毛地鳖大赞,伸手从背上抽出一条绳索,将箱子拦腰一捆,墩子跟着抓起绳头和小溪一起飞身上去。

心空法师满以为外面已经被贼人包围,才拼力将洞口拍开,没料到黑暗里却暴露了目标,两个蒙面高手呼啸着扑了过来,胖子领着十几个清兵奋力抵抗,可那两个高手根本不在乎,身形摇晃间,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直奔地道出口。心空更不打话,双掌奋力打出,电光石火间已拆了七八招,拼力将两个贼人击退,心中暗暗心惊,因为两人出手遒劲狠辣,招招如若拼命,格式拳法都属于塞外,可具体是何种拳法,一时实难看出端倪。

这档口,墩子和小溪三两把就将箱子拉出地道,毛地鳖紧随而出,抖擞精神,与心空一起合战两名贼人,一边命墩子和小溪向西南撤离。墩子背起箱子,跳过倒塌的房舍,小溪抽出一把软剑抖出一团光影护在身后,一行人边打边退,墩子和小溪轻车熟路进入树林里,几个奇特的闪转,竟然轻易将井然有序厮杀的贼人分开,疏离,很快不成阵型,毫无疑问,这片看似普通的林木显然暗含了五行阵法,墩子和小溪在里面嬉戏数年,自是了然。

那些手忙脚乱的蒙面贼人,很快又被土黄鳝带领的残兵围上,见两个头目依旧如影随形不肯放手,小溪忽地对两名贼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两贼忽然收手,一声唿哨,带着残兵游勇,次第退向东北,片刻就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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