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舟转过头，陆昭九已经昏迷过去。
脸色沉下，“成景、若善，去请沈大夫。”
“去一个不就行了，我留着照……唔……”成景话没说完，被若善捂着嘴拖走了。
江挽舟抱着陆昭九回房，把她往床上一搁，“人都走了，不用装了。”
没半点动静。
他把烛火点上，皱着眉看了一眼，紧绷的唇角一僵。陆昭九脸色惨白如雪，嘴唇也开始发白。看见隐隐的红，他把她的衣襟微牵开，看见白色的里衣上一片嫣红，双手蓦地捏紧。
他还没见过她这么乱来的人。
都成这个样子了，刚才还在马车上嬉闹，声音还洪亮得很。
这个人，不知道疼的吗？
沈大夫来了以后，江挽舟出了屋，等伤口包扎好以后才进去。看见地上放着的几盆血水，冷声问，“沈大夫，公主殿下怎样了？”
摇了摇头，沈大夫说道，“情况不大好，虽然公主身上的伤口都不致命，但她身体太差，失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扛不住。她后背上的伤红肿得厉害，老夫替她行了针放了淤血，应该能好得快一些。”
“后背的伤是什么意思？”江挽舟声音一压，面色铁青。
这几日陆昭九的行踪他都知道，无非就是江府荣仪殿还去了一趟清雅居，又怎么会突然受了别的伤？
“将军还不知？”沈大夫说道，“公主背后全是红肿的伤，纵横不下十道，看样子已经有两日了。”
“是什么所致？”
沈大夫皱眉，“老夫不敢妄图揣测，可依我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十有八九，是棍棒打的。”
想起两日前发生了事，他脸色沉得厉害。两日前正是陆昭九来江府的日子，她整日待在屋里，只见了白馥离和江徐氏，白馥离不可能把她伤成这样，剩下的可能……
江挽舟让若善把沈大夫送出去，让成景关上门窗以后才问他，“前日江徐氏带人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日属下本来在这里照看着扶柳公主，后来江徐氏来了，说这里有人照顾，就让我先走了。我刚走就看见江徐氏的人关了门窗，还隐隐听见扇耳光的声音。”他担心陆昭九受欺负，就去把江挽舟请了过来，哪里知道赶来的时候遇到了那番场景。
陆昭九一脚踩在江徐氏身上，手里端着糖醋排骨吃得贼香……女中豪杰！
江挽舟细细回想着，想到陆昭九那日同他说的话，眸光渐渐深邃。
她说她没找江徐氏的麻烦，是江徐氏先招惹了她，问他信不信他。
他说的是，他信他看到的。
“成景，去把我房间的药取来。”
成景眼睛一亮，“将军，那可是你第一次出征回来的时候，皇上赐给你的救命药。就这么一颗，你要给她？”
“你想说什么？”看见成景眼底的光，江挽舟睨了他一眼。
“将军是不是喜欢扶柳公主得很？”
“少说话，多做事。”
江挽舟眼底厉光一闪，成景跑得飞快。
陆昭九半夜才醒来。
陆昭九一只眼的睫毛被邑轻尘的剑风削去一半，两只长短不一。江挽舟正看着，浓密的睫毛忽然扇了扇。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笑容像吃了蜜糖。
“将军守我多久了？我好像睡了好久，头都睡沉了，将军还没走。”
江挽舟想掉头就走，“你流了这么多血，能不沉？”
“本来是沉的，看见你，我又生龙活虎了。”
转眼见江挽舟红了脸，陆昭九眯眼笑，撑着想坐起来，挪了挪磨蹭得背后疼，有气无力的说着，“又不好意思了，脸皮真薄，我还没说什么脸就红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还这么不消停，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子？”江挽舟把她按住，“别折腾，我明日还要早朝，先走了。”
既然她已经醒了，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这怎么行？我还不大舒服，头晕眼花腿抽筋……”陆昭九说着，白眼一翻又要晕过去，瞧见江挽舟劈手就要砸下来，才老老实实把眼翻了回来，“现在几更了？”
“快四更天。”
陆昭九耷拉着眼皮，抱着被子抹泪，“我都这样了，你明天不会真的想把我带回宫？”
“嗯。”
嗯？
陆昭九抱着他的手，脸贴上去轻轻蹭了蹭，抬头看他，“不回去嘛……”
江挽舟心口忽然一动，她声音软绵绵的，意外的甜。他愣了一下，嫌弃的把她甩开，“别撒娇了，没用。”
陆昭九撇嘴，“路途遥远，我要是经不起这么奔波怎么办？”
“那就死在路上。”
“你见死不救。”
“我为民除害。”
江挽舟走得利索。
“哎哎哎……你等等。”陆昭九叫住他，“你真舍得吗？”
江挽舟回头看她，这人当真狡猾得很，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蒙着一层雾这么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总有些似曾相识。
看江挽舟不说话了，陆昭九把眼睛一垂，“那好吧，晚安。”
“嘎吱”一声，她抬眼，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人已经没了影。还真是个狠心的男人，她抱着被子钻了进去，小脸都皱了起来。
真疼啊。
她还是早些睡了，五更又得跟着江挽舟回宫了。
希望李家老头子别发觉她的身份去皇帝面前参上一本，要是再被老妖婆逮着什么把柄，她可能就真的玩完了。她还不想一复生又这么快挂了。
今日匆匆见了李溯游一面，可还什么话都还没说上，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多久。她还有好多话要同他说。
她在宫中凡事都不方便，还得让他多帮衬帮衬。
邑轻尘、碎玉令、以往跟着她爹的旧属。那些糟老头子狡猾得很，应该不会都这么点儿背，被逮着砍了头。她闭上了眼，眼前一晃而过，是那些逝去的孤魂。
她有幸活着，灭门之仇必报。
翌日，晌午。
麻雀叽叽喳喳的叫，成景下了马车，同江挽舟一起往江府里面走去。
“若善，你看我同你说的没错吧，将军肯定对公主殿下有意思。”他笑得欢，“为了把公主留在府上，居然连算命先生说江府风水好，适合养病这种话都搬了出来，也是皇上傻才信。”
“你才傻。”若善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陆昭九伤这么重，在清雅居又被这么多人看见，难保不会传到太后耳中。这时候把她送回去，无异于把她送上一条死路。
江挽舟没理会成景，刚踏进江府大门，一条小狗冲了出来，对这几人一阵狂吠。一个小厮马上追了过来，把它叫了过去，“跑什么跑！自家主子都咬，早晚宰了你！”
他抬头，变了脸色，“将军见谅，这狗从小没了主人，不大听话。”
江挽舟低眼，看着小狗奶凶奶凶的眼神，突然想起昨晚为什么觉得陆昭九的目光似曾相识。他应当是路过的时候见过这只狗几回。
“它叫什么名字？”
“小九。”小厮应道。
江挽舟脸色一寒，“谁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