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周考月考。苏野把每科的卷子都带给石小羽,石小羽每天不知疲倦的做十几张卷子,还要听一个小时英语听力,每当学累了,就趴在桌上恍惚的看着桌上的棋盘,看着看着似乎又觉得不累了,又能再做几道题,学习的忙碌让她想念薛蓝天的时间少了,这个少年是为了她而葬送了前程,他的档案里永远留下了黑色的一笔,他错过艺考,错过了高考,错过了他美丽的音乐梦想。
苏野又送来卷子了,石小羽打着哈欠问:“我现在放在一中是什么水平?”
苏野敦厚的笑道:“比我好。”她现在一个星期才来一次石小羽家,在学习上她已经帮不了她,只是给她送题送卷子。
苏野说:“高考作文占分也很大。”
石小羽指着墙角书架的一大摞中考,高考满分作文书说:“我每天看三篇,而且写一篇。”
苏野对她真的再三膜拜。
高考即将逼近,姑姑的饭菜也加了不少花样,青椒炒土豆里有了肉片,而且隔几天炖鱼炖肉,每天还有牛奶喝,今年不只她高考,表妹王梦喃也中考,姑姑甚至辞了工作的伺候她们,王梦喃每天叫苦不迭。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忙完中考又是高考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王梦喃总是嘟囔。
苏野常说:“既然改变不了的事,就少说几句。”
“我连说都不能说了,那真的就憋死了。”王梦喃不止嘴好动,身体也是个好动的,吃完饭她和姑姑都在午休,而她大中午的非要学着骑自行车。
苏野嘱咐:“这车可不是我的,还要还,你可别弄坏,还有千万别骑着车到马路上去,你还骑不好。”
“知道了。”王梦喃已经把车推到了门口。
在苏野和姑姑午休还没睡醒,就听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苏玉凤,你快看看你闺女。”一个中年女人喊道。
姑姑连忙起身,苏野也跟着起来了。
那个中年女人是巷子口卖菜的,说道:“你家喃喃出车祸了。”
苏野和姑姑一听就往出跑,在马路上看到一群人簇拥着王梦喃。
姑姑突然像撒泼似的拽着撞人开小轿车的人不让走。
开小车的男人哭丧着脸说:“你女儿是逆行知道吗?而且见车过来不捏手闸。”
姑姑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拽着男人的衣服说:“你小轿车撞人还有理了。”
王梦喃脸上,手臂上,腿上都是血,正眼泪汪汪的在地上哼哼。
后来去医院经过检查,王梦喃手臂骨折了,其它地方除了擦伤没什么大碍,经过商量,在男人角度应该是胡搅蛮缠,姑姑拿到了一万块钱。
王梦喃也被训斥了一顿,苏野看着被撞的惨不忍睹的自行车,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来王梦喃骨折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早知道不把石小羽的车骑回来。
好在王梦喃摔折的是左手,右手还能握笔写字,要不然真的得留级下年中考。
姑姑说:“要是折了右手,她讹的就不是一万块。”
苏野注意到,姑姑说的是“讹”字,想必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从此每天,家里都有肉菜飘香,王梦喃好吃好喝的在家,自己除了备战高考,还要辅导她的功课。
可王梦喃一遇到难题总不找自己的问题,先骂她这个老师不会教,好几次苏野都准备撂书走人,可姑姑总会说:“小野,你说喃喃这可怎么办?万一考不上一中,是不是得留级?”
每听到这,苏野总硬着头皮去教,有一次终于忍不住了,拿尺子打了下王梦喃的头,骂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她好想把石小羽的故事给她讲讲,但讲了估计也没人信,去年的这个时候连她都不信石小羽能在一年时间学完落下的课。
王梦喃还是认命了,认的原因不是对学习有兴趣,是留级后自己比班上所有人都大一岁,太难为情了,另外她也不想进复读班再受一年的煎熬,长痛不如短痛,她总算理智的思考了一回,然后老实了下来。
高考那天,天气出奇的闷热,苏野独自坐公交去考场,从外地煤矿上班的姑父也回来了,非要送她去,她坚持说不用,也许是在学校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训练惯了,对于考试她倒是不紧张,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考完,考完一切就结束了。
进了考场刚发下卷子没多久,一声闷雷响起,雨就哗啦啦的下起来,整个教室静的像没人,只能听到雨声,和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苏野将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卷子上,不觉间她总会想起薛蓝天,要是没有出事,他现在和自己一样也在考场,她还会想起石小羽,卷子上的这些题她是否都会做。
写完卷子,检查了一遍,苏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想多看这卷子一眼,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等着收卷。
等中午出了考场,她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了,在学校门口占着许多翘首以盼的家长,他们手里拿着水,撑着伞,让人无比动人。
“小野。”
突然她听到有人叫自己,寻声望去,她看到了父亲。
父亲一下把她拉到伞下,问:“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苏野说:“还行,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就打算来,正好有事耽搁了,还好今天能赶上接你。”说着看了看天,“看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忽然一辆救护车从远处开来,学校门口马上让出了一条路。
苏野突然听到前边有人议论说有个学生晕倒了,马上想到了石小羽。
“爸,你先回去,中午我不回去吃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你姑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她爸不解的看着她。
苏野想了想说:“我和同学约好了,中午碰面,你先回去吧。”说着就要走。
她爸不让她走,她就恳求着说:“我们真的都说好了。”
她爸没了主意,把伞给了她让她别淋着,而自己站在雨里。
苏野很过意不去,可来不及解释了,钻到人群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晕倒的确实是石小羽,苏野没想到预感的这么准确,她跟着来到了医院,医生说是低血糖晕倒的,而且还有些发烧。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问。
“我……”苏野想了想,“我是她同学。”
“你赶紧联系下她家里人。”
“叔叔,她这样下午还能考吗?”她望着戴口罩的医生说道。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感慨的说:“这女孩也挺坚强,一直坚持到考完才晕了,我已经给她打了针,就看待会儿能不能醒。”
医生又说:“你赶紧联系下她家里人。”
苏野怎么能知道石小羽家里人,她一直一个人住。
苏野突然想到薛蓝天,可连薛蓝天也不在自己身旁,要是薛蓝天在,他肯定有主意。
“你也是考生吧?”医生问。
苏野点点头。
“这样吧,你先在这休息下,如果她醒了,还能考成,我们立马送你们去学校。医药费……”医生想了想说:“考完再说吧。”
“谢谢。”苏野给医生鞠了一躬,然后一直守着石小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下午考试越来越近,石小羽一直在昏睡中,在距离考试还有40分钟的时候,苏野坐不住了,她竟然使劲掐了掐石小羽的胳膊,哽咽着说:“你快醒醒呀,现在不是睡得时候。”
石小羽还真被她掐醒了,虚弱得睁开眼,看了看周围。
苏野哭着说:“你总算醒了。”
见石小羽醒来,一堆医生都围过来,知道她是考生。
那个男医生测量了她得体温和血糖后说:“血糖升上来了,烧还没退。”然后狐疑得看着石小羽说:“你还能考成吗?”
石小羽虽然脸色苍白,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但还是重重得点头。
男医生迅速安排车,她们就这样在雨里坐着救护车回到了考场。
下午考完,石小羽又被接回了医院,苏野到时她正睡得正沉。
男医生过来又问:“她的家人你能联系上吗?”
苏野只是摇头。
于是男医生安排了一个护士照看,让苏野赶紧回家。
苏野想到爸爸找不到自己该着急了,终于回到家。
“你这孩子高考还瞎跑什么?”姑姑神色紧张的说,爸爸也上前说:“就算同学要聚,也要等考完吧。”
苏野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回屋歇着了,缠着绷带的王梦喃一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她大吼了一句:“别吵了,让我歇会儿。”
搁平时,王梦喃早和她大吵几回合了,今天却乖乖闭起嘴去了别的屋。
苏野一晚上噩梦连连,不是梦到准考证忘带,就是梦到是石小羽没醒过来,等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雨后天空格外明亮,照的一切闪闪发光又生机勃勃,她在考场门外,看到了石小羽,她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冲着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