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B市Waldorf酒店公寓20层。
北欧风格的宽大卧室里放着国际财经新闻,叫人眼花缭乱的实时数据在屏幕上迅速滚动着,落地灯散发着慵懒气息,窗边的黑色玻璃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
扣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裴锦年光脚从浴室里走出来,羊毛地毯纤细柔软。
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未知来电”,皱了皱眉。知道她私人手机号码的人,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她思考了一下,按下接听。
电话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一个男人在那头很着急又认真地解释什么。
她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却只是安静地听完。挂上电话后,她换好衣服,从衣帽间扯出一件黑色皮衣,拿起玄关黄铜托盘里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厚重的电子门“咔哒”一声关上,奢华的套房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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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点,Waldorf酒店公寓顶层。
萧尧没有想到,六年后终于能认认真真和裴锦年坐下来说话,是在宿醉的第二天。
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梦境里是舞池里纠缠扭曲的人群、张牙舞爪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
未央宫的夜还和往常一样旖旎。
B市最高级隐秘的娱乐场所,是发泄欲望最好的去处。
他难得只身前来买醉,上前搭讪的女士清纯或性感,一张张面孔在他逐渐涣散的视线下都只是模糊的光影。他好风度地拒绝,抬手吩咐酒保为对方调一杯Margarita。
未央宫的老板卫飒亲自给他调酒,他及肩的卷发随意挽在脑后,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八卦:“萧大公子一个人来买醉,还只喝沙漠绿洲,怕是被哪家的姑娘伤了心?”
他像是沙漠中独行的旅者,她曾是他渴求的绿洲。
可到最后或许只是海市蜃楼,美梦一场。
有酒精壮胆,他拿出手机解锁,裴锦年年少甜美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他拨她的电话,然后狠狠塞到卫飒手里:“你接!你告诉她,我醉了,我萧尧,因为她…”
电话在即将要响起忙音的时候被接起来,萧尧在看到屏幕上出现通话计时的瞬间安静下来,继而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卫飒,直到对方硬着头皮开始编故事。
“…现在他醉得不轻,好像除了您的名字和电话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晚些我们酒吧的人越来越多,他一个人实在不安全,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来未央宫把人接走?”
几秒后,卫飒拿着被挂断的电话笑眯眯地问:“要不我给陆奕川或者念念打电话?”
萧尧脱力般倒在吧台上,他摆摆手:“不用,你能找个服务生帮我挡人吗?我头疼。”
卫飒将手机轻轻搁在桌面上,转身吩咐服务生给萧尧倒一杯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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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飒独自走到安静的后台,把刚刚记下的电话号码存进通讯录里。
他手机屏幕上穿着军装的少年和刚刚出现在萧尧手机屏幕上的裴锦年一样,有一双如星河般璀璨的蓝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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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结束了工作,全市最好的爵士乐队登上舞台,来自芝加哥的男歌手西装革履,他迷人的嗓音像在讲述一段缠绵悱恻的往事。
A life goes by Romantic dreams will stop
人生转瞬即逝,浪漫之梦终将破灭
So I bid mine goodbye and never knew
所以我挥手告别,不再追寻
How could I face the faceless days If I should lose you now?
如果现在就要失去你,今后我要如何度过没有你的日夜
We’re so close To reaching that famous happy end
我们就快接近美满的童话结局
And almost believing this was not pretend
可美梦苦短,唯有半醒
Let’s go on dreaming for we know we are So close
我宁愿沉醉梦境,不要醒来
So close And still so far
你触手可及,又远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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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真是没出息的男人啊,萧尧在歌声中这样想着。
一场自导自演的暗恋,曲终人散之时,却依然只剩他,独自怀抱着逐渐斑驳的记忆,黯然谢幕。
他醉意深沉,理智在半梦半醒中逐渐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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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个人逆着光走过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他身边。
他趴在吧台上听她和服务生说话,那张漂亮的侧脸熟悉又陌生;他小心翼翼伸手抓她的手腕,没有感受到抗拒让他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于是又去拉她另一只手腕。他不敢碰她的手指,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盯着她黑色皮衣的下摆,低声喊她的名字——“阿锦”。
对方伸手撑住他的手肘,语气里没有起伏:“萧尧,闭嘴。”
在混杂着烟酒和各式香水的闷热空气中,裴锦年身上温柔又清冷的雨水气息像一把锋利的刀,扎进他的心口,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