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梵站在这个巨大、阴森的洞口面前，冷飕飕的凉风掺杂着一种浓烈、复杂的腥臭气息，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按那只矿牙老奴隶鼠描述的路线，带着迪沃特和几只身手矫健的奴隶鼠，顺着一条坍塌一半的隐秘矿道来到了这个洞穴。
至于斯库鲁，和蒂兹尼克一起，留在了奴隶鼠大部队里镇场子。在不确定那只“大肉虫”是什么玩意的时候，蒂梵不想拿过多人手出来冒险。
他依次询问了好几只奴隶鼠，白皮群落的对此一无所知，而矿牙群落的，除了极力描述那条“大肉虫”有多大之外，并没有说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生物。
按那只矿牙老鼠人说，从他出生起，大肉虫就一直在那个洞穴里，但都是口口相传，真正亲眼见过的，少之又少。
并且，据说氏族鼠会定期把一些囚犯和患病的鼠辈押送进去“拷问”，再也没有出来过。
看来，这洞穴，还挺邪门。蒂梵心里想着，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脚。
他的脚上沾满了某种黏稠的液体，遍地都是，几乎没过脚踝。从进入矿道之初，他便觉得周围的环境不太对劲：石壁上吸附着的菌类和苔藓，都长得比别处格外旺盛，颜色也鲜艳得有几分诡异。
“肉虫玩意，嘶，就在这里头？”蒂梵上前几步，把手中火把冲前方那个深不可测的巨洞晃了一晃，扭头询问了一下身旁的一只矿牙奴隶鼠。
“是，是的！大人！这，就是大肉虫的巢穴！”那只矿牙奴隶鼠吞了口口水，畏缩地瞥了一眼前方的深洞，不敢上前。
见身旁的奴隶鼠都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蒂梵也不敢怠慢。他并没有向往常那般，直接召唤出火球来探路，而是沿着石壁的边缘，慢慢向前挪动。
其余鼠人见他打头，也都排成一条长队一个个地跟上。迪沃特跟在最后，只不过他手上拿的已不再是之前从柯尔本处缴获的弯刀，而是矿牙首领的那根长矛。
火把的光芒有些微弱，仅能照亮身侧几米的距离。蒂梵估摸着自己和洞口的距离，继续往里头试探。
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就派上了用场。但任凭他有天生的夜视优势，还是无法看清洞穴里头的景象。
“嘎吱——”蒂梵的耳朵迅速捕捉到脚下传来的脆响，他十分警觉地弯下腰，停住了脚步。
见领头的蒂梵停下，整支队伍也停滞了下来。
没有人敢出声，全都紧张地注视着前方一片漆黑，生怕惊扰了里头的存在。
这.......是什么玩意？蒂梵抬起脚，弯腰捡起了那个发出嘎吱响声的东西。
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他很快看清了爪中的东西：
是一颗破碎的头骨！准确地说，是半个残缺的鼠首骷髅！
这半个鼠首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中间硬生生“斩”成了两半，但留下的断口又极不规则，更像是啃骨头时留下的咬痕。
而整颗头骨的色泽都不是自然的白色，而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色涂层。蒂梵用爪子一抠，顿时磨下一层粘稠的东西——正和脚下的黏液一样。
站在蒂梵身后的奴隶鼠看到了他爪中的东西，嘶嘶地发出了几声惊叫，但又有所顾忌，不敢放开声音：“大肉虫，嘶！大肉虫！”
蒂梵回过头，迎上了他惊惧的面孔。难道说，这头骨，是被他们口中的大肉虫给咬出来的？
蒂梵缓缓放下这颗残缺的鼠首，内心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将手中的火把往前一晃：洞口前方的地上，竟铺满了鼠人的骷髅和残骸！有的还粘着毛皮，有的却已磨蚀严重。
而洞口前这片骨堆铺就的“地毯”，就这样密集堆积、往内延伸，看不到头。
蒂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的骷髅，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如果这些鼠人，都是被洞里所谓的“大肉虫”吃掉的，那这食量也太恐怖了吧？
“嘶！”队伍中间的一只奴隶鼠步履不稳，踩到了一根腿骨上，一个踉跄，一声惊叫便跌落了下去。
蒂梵心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
他这一滑可不得了，周围本来堆积得就很松散的骨堆顿时如同雪崩一样，哗啦啦地往下落。他几番挣扎，才抖落了身上的各式鼠骨，勉强站起身来。
见自己的部下安然无恙，蒂梵也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便让他惊呆了。
堆积着的骨堆仿佛被什么东西扰动了，如同巨石坠入平静的水面，一下子疯狂地搅动起来。而那只一脸茫然，站在骨堆中的奴隶鼠，还没来得及爬上来，就又一次被卷入了碎骨之中。
糟了！蒂梵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的强烈震感，心跳砰砰加速。
他们的动作惊扰了洞里的那只大家伙！现在，应该是要出来了！
而且，从骸骨下落的趋势可以推测，应该是从下面爬出来的！
“快！快！抓着墙壁爬上去！嘶！爬上去！”蒂梵快速挥动着爪子，攥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爬了上去。
其余鼠人见状，都跟着他爬了上去。
地上只剩下了迪沃特孤零零的一人，他没有爪子，爬不上去，只能竭力在崩塌的骨堆边缘维持平衡。
“人类玩意，快！快！把你的手给我！”蒂梵见这个骑士也要像之前那只失足的奴隶鼠一样，被卷入下陷的骨堆中，顿时急了，一爪搭着石壁，另一爪向迪沃特伸去。
迪沃特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鼠爪，没有犹豫，猛地一蹬地，便攥住了。
在保命关头，他才顾不上是人手还是鼠爪。
这人类玩意，明明不怎么吃鼠肉，怎么这么沉啊......蒂梵感受到爪子处的沉重份量，暗念道。
迪沃特拉住蒂梵的手，为了稳住身子、防止跌落，往上小心地移动，最后整个人“抱”在了他的身上。
一人一鼠，就以这种怪异的姿态定格在了石壁上方。
但蒂梵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讽刺的语气调侃这个攀爬能力为零的人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最深邃的地方。
他有预感，马上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那只最先失足、引发骨堆崩塌的倒霉奴隶鼠，已经彻底失去平衡，滑到了骨堆的最远端，同时也是黑暗的边际。
“嘶！救救我，救救我！”他疯狂地挣扎着，想用爪子勾住地面，但倾斜的地上都是散落的零碎骨片，他最终也没能刹住下滑的势头，只能继续绝望地跌落。
就在这只奴隶鼠即将被黑暗吞没之时，蒂梵看到，深邃不可见处悄然浮现了一片苍白，中间正有一道血红在飞速延展，最后彻底铺开。
不，应该说是一张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
血盆大口的边缘，布满了好几排向内弯曲的尖锐利齿，每一根，都有半只鼠人那么长。
奴隶鼠的身躯，夹杂着破碎的骨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坠入了这张巨嘴之中。
似乎感应到了嘴里的东西，大嘴重重合上，并发出了咀嚼的响声，把奴隶鼠的惨叫吞没了。
石壁之上的奴隶鼠，以及蒂梵和迪沃特，都彻底失声了。
蒂梵终于看清了奴隶鼠口中“大肉虫”的模样：一颗硕大无比的棱锥状脑袋，正从黑暗中探出，通体苍白而光滑。这颗脑袋几乎完全被布满利齿的嘴占满，本应长着眼睛的地方，却是苍白而臃肿的息肉。
光脑袋的背后，跟着从骨堆中缓缓浮现的，是极其庞大而修长的躯体：双爪四足，尾巴很长，深入黑暗。身子两侧却耷拉下两块不成比例的厚皮，软绵绵地拖在地上。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大肉虫”竟似乎瞪着脑袋上不存在的“眼睛”，看着石壁上的一众鼠人！
蒂梵感受到背上的迪沃特紧了紧攥着他肩膀的手。
“是盲......盲眼穴龙......”他吞了一口口水，语气中是难以抑制的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