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无药的肩膀一低,腰间一软,犹如出水的游蛇一般闪了过去,看似柔弱的挥手之间,袖摆飞扬,将那枚已经卸了力道的金钱镖卷进了袖子里。
然后拿在指尖看了一看,对纳喻鸿说道:“你尽管扔就是了,霁月给你的用完了,我再给你拿点有毒的。”
“青无药!”卫沽君急得在房梁上大喊,“你还火上浇油?!这些玩意可都是要命的!”
“沽君急什么?”青无药又重新靠回到了栏杆上,撩了撩头发仰起头来,雪白的脖子从松散的衣领里面露了出来,煞是好看。
可卫沽君命都要没了,还管你这个?他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命都要没了我不得急吗?!”
青无药无以为然地摆摆手:“在我面前,我不想让谁死,谁也死不了。”
纳喻鸿笑了起来,可是眉眼之间依旧是那番凌冽的姿态:“无药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错了我错了,哥,大哥,亲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卫沽君一脸讨好地冲着纳喻鸿作揖。
“来不及了!”纳喻鸿似乎是听见青无药说不会死就真的放下心来了一样,干脆一把抽出了好几种暗器,寒光点点流星直坠,“借我名头?!”
“冷静!!!”
“城南冬梅亭?!”
“理智!!!”
“还插耐冬?!”
“克制!!!”
“还平手?!”
“大哥!!!”
“还玩上了是不是?!”
“我就是个说书的!!!”卫沽君大喊一声,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大哥,我就是个说书的!您冲我发什么脾气!”
纳喻鸿拿起了最后一个暗器:“谁让你演绎的?背挺熟啊。”
“说得跟你不想听一样!”卫沽君这一顿的辗转腾挪是真的累炸了,纳喻鸿的武功本来就跟他不相上下,他还手无寸铁,那暗器来得又急又快,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不想听你早怎么不打断我呢?!听到最后给我这一顿削?虚不虚伪?”
“虚伪?”纳喻鸿点了点头,“很敢说啊。”
卫沽君看见纳喻鸿的表情第一百次怂了下去:“就没恶意,你懂吗,陈述事实,没有恶意。”
“所以你想说我就是虚伪了。”
卫沽君知道这事是过不去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青龙卧墨池花开正艳,触手可及。纳喻鸿终归还是爱花的,这许多暗器出手,竟然没有一件伤到这些花。
不能再让他扔了,不然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卫沽君心下一横,一把揪过眼前的一株花:“我告诉你啊,你再扔我可毁你花了啊!”
果不其然,纳喻鸿的身体明显顿了一顿,然后他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眼睛里露出了卫沽君从没见过的凶狠。他的嘴角弯曲成了一个残酷的弧线:“卫沽君,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纳喻鸿转向了青无药,伸出了手。
青无药早就笑得已经没了命了,他一边前仰后合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帘卷递给了纳喻鸿:“毒针,全是见血封喉的,还不伤花。”
“青无药!!!!!我的妈!!!!!”
“我可不是。”青无药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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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雅居到底是雅王爷的住处,即便是入了夜也如同皇家其他宫殿一般,灯火通明。无数道飞廊外面,挂着绘画精美的灯笼,映照得整个芙蓉雅居与白天相比另有一番风味。
吵吵嚷嚷闹到了入夜,卫沽君几乎快把纳喻鸿私藏在芙蓉雅居的酒喝了个干净,就连跟着一起凑热闹的青无药都已经有了醉意,这两个人才各自回到了客房里,休息去了。
至于纳喻鸿,直到深夜才从书房里,从他那张堆满朝中上下,各地官员写来文书的书桌前面,走了出来。
近来耀安局势复杂,这各地送来的文书就像是雪片一样多。再加上此前他因为其他琐事离开了长宁,这一积累下来,光是摆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叫他头疼的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这次送来的文书里面,又一次有人提到了绣卷。
黑底红花白蕊的古旧绣卷。
那些绣卷里面藏着耀安最深的秘密,藏着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秘密。
也是纳喻鸿一直在找寻的东西。
而这个绣卷其中的一卷,现在居然有可能在那个楚留江手里?这是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
楚留江,又是楚留江,就这个东西,居然都能做到第三部了?江自流你真的是可以,活得很跳啊,生怕我看不见你,还是生怕你自己惹不到我?
纳喻鸿走在书房前面的走廊里,看着院子里的芙蓉花影投在了一池清澈的池塘里面,花影婆娑,一池微波。
夜里躺在床上,纳喻鸿脑子里关于家国社稷,关于他自己面子,的种种想法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个不停。
而且让他无言以对的是,这些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居然全都汇到一处——江自流几人的身上。
无论江自流几人拿到的到底是不是他在找的绣卷,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江自流她们了。
事关耀安的天下,我如何能轻易地放过你?你最好真有那个掐指一算,那个作法的本事,然后现在就给我算出来,现在就做好觉悟。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呵,这真是太可笑了,纳喻鸿翻了个身,在心里自嘲。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因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睡不着?
是不是我现在年纪变大了,脾气变好了?可是我才二十岁,能比十几岁的时候好多少?又或者是我现在忙得没有时间去作弄人,天下都忘了,我纳喻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连几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都敢来惹我了?
再放任这些丫头这么下去,我都快不像纳喻鸿了,纳喻鸿发出了一声嗤笑,我果然是改不了自己这个喜欢作弄人的脾性,也受不了被人作弄的事情。
既然睡不着,干脆就不要睡了。既然忍不了,干脆就不要忍了。
纳喻鸿坐了起来,披了件外衣在身上,随手点亮了屋里的灯:“霁月。”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门外落下了一个黑影:“在。”
“叫光风收拾行李,我们走一趟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