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孤云处,无药方可医。孤云山山如其名,恰似一朵孤云落在地上。
虽然下方树林茂密,可就孤云山这个山峰而言,几乎寸草不生。红棕色的山体上,雕满了石像,山上九门十八窟,错综复杂。
如果不是青无药后来特意在山脚下面安排了药童,一路带着纳喻鸿等人上山,纳喻鸿恐怕早就困死在孤云山上了。
此刻,纳喻鸿就站在孤云山顶青无药居所的门口,说实话纳喻鸿真的不是很想进这个门。
红色的墙,绿色的檐,金色的琉璃瓦,俗不可耐,在孤云山这个雕满石像的红棕色山体上显得无比的突兀。
“王爷请进吧。”药童向纳喻鸿鞠了个躬,“无药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都来了,再俗不可耐他也得进去看看,纳喻鸿皱了皱眉头:“开门吧。”
药童推开房门,正厅两侧,各站着一排人,有男有女,低眉拱手无不虔诚。每一个都是天下难得的美人,放在一起仿佛人偶一般不现实。
就算纳喻鸿出生于皇家,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美人放在一处,房子俗不可耐,就连爱好都俗不可耐。纳喻鸿咬了咬牙,这次莫不是亏大了?想着,他迈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两边的人像是受过无数次训练一样,自动让了开,像是流水一般绕过了纳喻鸿,然后又重新合拢拦住了跟在纳喻鸿身后的光风。
一声剑鸣,光风手里的剑已经出鞘,他的全身上下清清楚楚地写着:挡我者,死。可那些美人们却仿佛真的人偶一般,拦在光风前面,一动不动。
纳喻鸿回过了头去看了看身后的架势,又转回身子淡淡地开了口:“你拦住他是什么意思?那重楼可在他身上。”
远处传来一阵婉转又轻柔的笑声,声音里有着风情万种的音调,像是一条白蛇扭动着身体,灵巧地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房间,吐着信子钻到纳喻鸿的面前。
“重楼我当然是要的,但是并不急于此时。”那声音说,“王爷是我的客人,但王爷的侍卫可不是。”
纳喻鸿没有动:“你不怕我硬闯,伤了你的人?”
“随王爷高兴,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我也不在意王爷要先杀几个人还是要先进来。”那声音里面有着不痛不痒的语气,依然如同起伏的波浪一般千回百转,却吐露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语句。
“你没用卫沽君威胁我,为什么?”纳喻鸿抬手示意光风放下剑,眯起眼睛看着正厅后面望不见头的走廊。
又是一阵销魂浊骨的笑声,那声音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因为我想交王爷这个朋友,这理由够了吗?”
“想交我这个朋友,就不能让光风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可以,你至少要让他坐在正厅等我。”
“王爷说的对,是我失礼了,给光风大人看茶!”
那些人偶一样的人,又像是流水一般流淌了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无数种瓜果茶点,茶水香茗就端了出来。一样一样被人偶们端在手里,忽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举在头顶正对光风。
“王爷觉得这样可以了吗?”
“多谢先生,我这就进来。”纳喻鸿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大厅椅子上手足无措的光风,“都是好茶,你好好享用。”
“王爷,里面凶险未知,您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光风一看纳喻鸿要走,急得站了起来一把就推开了眼前的人。
滚烫的茶水从瓷杯中溅了出来,那人一个翻身竟然用杯子接住了所有的茶水,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又重新跪倒在了光风面前,就连衣摆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纳喻鸿摆了摆手:“你看见了?恐怕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这样的功夫,你我硬闯,就算没有丢了性命也会伤了筋骨。”
“王爷这话说的可不对。”婉转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在我面前,我不想要谁死,谁也死不了。更何况,我可舍不得对王爷动手,谁知道以后王爷会不会给我送钱来呢?”
纳喻鸿轻轻地哼了一声:“放心吧,他没有什么要我命的理由。”
光风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光风就是这么一个爱操心的人,纳喻鸿笑了起来:“那重楼你拿着,不要交给任何人,他们如果硬抢,你就动手。”
“是。”
药童和几个像是人偶般的美人带着纳喻鸿在青无药那处俗不可耐的房子里面穿梭,在一处刺眼的红色柜子面前停了下来,纳喻鸿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一道暗门。从这里开始,才是青无药真正的居所。
巨大的柜子发出机械的声音,向两侧打开,沉重的石门后面,天地豁然开朗。就连纳喻鸿也不敢相信,青无药居然在自己的房子里面又建了一处房子。
柜门后面的世界是一处世外桃源,头顶布满了浅蓝色的琉璃,日光穿过琉璃洒落在地上,照亮了一整片花开正好的庭院。
青石小道穿过花红柳绿的庭院,伸向一座竹制房屋。那房屋用不同颜色的竹子拼制,从碧绿色到青绿色,从浅黄色到黄褐色,从紫红色到墨紫色。房屋被茂盛的小豆蔻簇拥着,到处都充满了花草树木的清香,和小豆蔻的独特香味。
那封信,就是从这个地方来到自己手里的。而自己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少了一个有意思的人呢?
纳喻鸿踏上了青石小道,身后的柜子就合了起来。看来这里的主人,几乎不让任何人踏入此处。这么想着,纳喻鸿绕过了庭院,看见了那个婉转声音的主人——青无药。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即使穿着最简单的衣服,挽着随随便便的发髻,做着慵懒闲适的动作,也依然是一幅绝世无双的画作。
刚才那一屋子的美人,和青无药相比都黯然失色,甚至连他的一截手臂,一根手指,一缕头发也比不过。
青无药撑着脑袋躺在一个楠竹贵妃榻上,松松垮垮的白色衣服有一半就从他的身子下面垂落到了地上,他见纳喻鸿走过来,也不起身,扬起了那张绝世无双的面孔:“雅王爷真的叫我好等。”
纳喻鸿也不见外,撩起衣摆就坐在了青无药旁边的椅子上,也不问放在桌上的就杯子是不是替他准备的,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谁让先生话不说清楚,还弄出了这么些事端,不该怪我,该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