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三位妈妈10
1998年，中国出现下岗高潮。出现亏损的国有中小型企业、集体企业实行“破产”、“解体“，没有亏损的企业实行”转制。开始还发给下岗费，后来企业干脆不管。下岗的多数是40-50岁的工人，他们是新中国工业的开拓者，也是有功之臣。然而后来大部分下岗职工己经在几年前通过“买断”等方式与原用人单位脱离了关系，成了真正的失业工人。他们年龄己高，失去了原单位稳定的收入和相对优厚的福利待遇以及各种保障。他们除了原单位以外很难再就业，因为用人单位一般不要这个年龄段的，在竞争争上处于弱势。他们普遍文化水平偏低，有工作经验却没有文聘和专业技术职称，难以适应用人单位专业技术要求。他们以前是靠死工资生活，没有资本积累，无法重新创业。他们只能从事如卖馒头、蹬三轮车、从事家政服务、摆地摊等社会边缘职业，这种洗收入极低。这些失去固定收入的下岗职工当时家庭收入普遍低十1000元，儿女尚未成家立业，负担很重。有些是夫妻双双下岗，简陋的住房，没有钱看病。为了养老，他们必须靠身体挣取按月上缴的养老费用。他们没有农民有地可以维持生活，也享受不到“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金”。而国家针对下岗职工失业问题发放的待岗救济金，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落实。因为企业被强制性的改制，新的管理层为了甩包祇，根本无视他们曾经的贡献和社会公德。就国营企业员工而言，他们即使没有当家作主的光环，与企业之间也有契约在身。除非法律约定，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个人工作岗位的权力。他们的下岗不是因为工作表现，许多时候也不是企业无法经营。而是社会经济体制的转变，是国有资产大规模私有化的产物。理论上，作为企业主人，即使实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下的私有化、民经或者现代化改制，他们仍然对企业拥有所有权。他们的牺牲不是为国家，而是为资本让路。就市场经济转型而言，他们通过自己生活水平的下降和工作机会的失去，换来了新经济体制的安全稳定着陆。为更多的年轻人以及非城镇人口大规模进入城市带来了机会，也为所谓的企业提高效益做出了贡献。同样是企业人员，原来国企的领导者们在改制中摇身一边成为资本家。工人被辞退，企业成了私人的。而卖年企业的钱，工人根本没有参预分配的机会。他们除了一本下岗证以外，所谓的优惠政策简直不值一提。
而这个时候，父亲与妈妈的婚姻也走到了第十个年头。妈妈在家织毛衣赚零花钱养家。织毛衣机器就放在客厅的阳台上，小云儿每晚睡觉还能听到妈妈左右拉动机器的声音。妈妈真的是很拼，妈妈真的是很累，妈妈真的是为了这个家。然而，辛苦的劳动不能换来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全家上上下下都要张口吃饭。而大哥偷偷办了停薪留职，自己创业，急需本钱又捉衿见肘，家里半分都帮不上。二哥办了“停薪留职”，但是一直以来个人的收入都是自己的花费，身边的小伙伴蹭吃蹭喝习惯了，自己花钱也习惯了，于是，他把自己办“停薪留职”的钱都用来打街上新开的“老虎机”，几天几夜不合眼，人都输红了眼。父亲找到他的时候，脸上瘦的都见了颧骨。父亲一顿打都没有打醒二哥，他只想着翻本，想着从家里拿本钱。本来赢了的，本来都赚了五百块，怎么就一下子没了呢？一定是运气不好。他撬开了家里锁着的柜子，把母亲当老师时得的金质奖章都偷出来了，又偷偷放了回去，只拿了钱出去。
二哥的事，最后被妈妈和父亲发现了。父亲开始满大街找二哥，可是人找到了，又不能打死，简直是入了迷。小云儿的成绩还是一落千丈，再考再落，妈妈看不到丁点希望。妈妈伤心了，以去北京赚钱打工为由离开了家，住进了北京大舅家，最后找了个北京幼儿园保育员的工作，实则是要重新考虑彼此的婚姻，是否合适，是否要继续下去。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易经》
妈妈总教导兄妹三人：与人相处，吃亏就是占便宜。舍得，舍得，总要舍，才会有得。妈妈与人打交道，总是那么大气与大度，然而对家里人却抠字眼，字字计较，句句在意。一句话说不对，都会上纲上线，一个动作不合心意，都会闹翻屋顶，不止不休。每次闹翻的结果，妈妈都会生气的离开家去幼儿园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回家。爸爸怕妈妈气坏了，伤了身体，总是第一时间就去找妈妈认错，在妈妈面前认打认罚。然而，一次两次之后，父亲负荆请罪就再也打动不了妈妈，于是一定要全家出动，三请五请，全家上下挨个反复认错，挨个保证，让妈妈舒心了，气顺了，才会回家。每次在家属院里，看到妈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后面一溜跟着父亲、大哥、二哥、小云儿，工厂里的人就知他们又惹妈妈生气了，又把生气的妈妈请回家了。
小云儿一直感怀妈妈对她的教导，觉得是妈妈纠正了她走路的姿势，动如脱兔，气势如虹；教会了她礼貌的吃饭，文明用餐，自己长大后还专门找了相关的礼仪说明刻意学习；教导她写字端端正正，横平竖直，字正心正，自己后来还专门练了书法；教育她女孩子要自爱、自立、自强，不随便依靠任何人；教育她宁肯自己吃亏不要占别人便宜，这样才能交到朋友；一直直约束她，不让她放松对自我的要求，不要放飞自己；设立第一名的目标，让她一直努力的学习。这些教导，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为人处事上带给她很大的帮助。所以，她成年后，一直心存感激，认为小时候受的苦难，都是为了让自己成年后破茧而出，可以迎接任何风雨、任何困难。
妈妈总教导她和哥哥们：成全别人，就是成全自己。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要拿朋友的事当自己的事，朋友才会拿你的事当自己的事。然而，临到自己头上，她忘记了，与人打交道，交在其次，重要的是有相同的道。朋友如此，爱人更是如此。就像贪婪的人怎么也无法理解有些人视钱财如粪土，势利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些人对待别人可以一视同仁。人都容易以自己内心所想的为标准，以此来分析和判断他人。如果有人的言行跟自己内心的标准不一致，就会认为他人是装腔作势，虚伪透顶。在妈妈嫁入这个大家庭以来，和父亲发生了无数次的争吵和打闹，虽然次次都以父亲俯首认错，全家求得妈妈原谅为结局，但妈妈次次下的结论都是以父亲“装腔作势，虚伪透顶”为结论。无关其他，道不同尔。
朋友间互相看不顺眼，可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相安无事便好。夫妻之间呢？意气不相投，互相看不惯，然而却要强求进生命里，却互相之间走进不了内心，把彼此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一地鸡毛。夫妻之间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同道则能共行，知心则能互信。父亲与妈妈两个人，一个以需相交，要的是相互帮助，同进同退，一路同行，风雨同舟；一个以情与家庭权威相交，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然而情却在家庭权威的高压下日渐干涸，以致情断而伤。也许，两个人最初的相处并不是这样，然而生活的积累终于把这个形式凝固成形，稍微有些变化就会觉得权限受到了侵犯，生活无法继续。父亲和妈妈的婚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小云儿梦外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