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内,公子度与夫人并排端坐。为钱李二人带路的夏枝垂手侍立于夫人身后,一身黑衣的李山则跪坐在公子的下垂手。
“两位辛苦了。”公子度向跪拜在地板上的李牧钱仲问候道,虽然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打着手势,命下人将柔软的座垫摆放在钱李二人面前。
李牧虽曾受邀参加了公子大婚的酒宴,但因席位太远,未能领略这位赵国公主的风采。
如今距离如此之近,不禁偷眼观看。
见她青丝挽成的发髻发出健康的光泽,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略施粉黛,勾人魂魄的杏眼下是刀刻般挺而直的鼻子,娇艳欲滴的红唇虽然小巧,但十分饱满——果然是精致动人的面容。
尽管女人穿戴、妆容都庄重得体,仪态也是高雅从容,然而李山却从对方身上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妖冶。
“事情有什么进展吗?”公子问道。
李牧撇了一眼侧身坐在公子一旁的李山,他正两眼无神的盯着某处,像木人一般一动不动。
李牧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回禀公子,我二人发现......”
“嗯——嗯——”他的话被身边钱仲清理嗓子的声音打断了。
李牧望向钱仲,见他拱手危坐,抢过自己的话向公子说道:“公子,我二人已调动所有手下之人,全城搜寻陈大人的下落,目前尚无消息。我二人也在多方打探,只是线索太少,恐怕一时之间难有什么收获。”
钱仲的话一讲完,李牧即刻感到如释重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
但同时又被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所支配,一下子泄了气,低着头,垂着肩,默默不语。
“嗯,你们也已尽力了,不过再如此兴师动众的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弄得满城风雨,令众情惶惶。不如我们静观其变,如果真有什么人要借此事做文章,到时他会自己现形的。”
李牧和钱仲似乎没明白公子的话,呆望着公子的脸。
“我明日会面见父王,提议暂停对此事的调查,这样你二人也可安心于公务。尤其是李将军,身系王城内百姓的安危,更要兢兢业业,切莫因此事分心,被人钻了空子。另外赵国那边也需早些有个说法......”说着,公子望向身边的妻子,“就请夫人修书一封与外父大人,讲明利害,万望以两国盟好为贵,切莫因此事伤了和气。”
眼见夫人对公子点头允诺,李牧再次鼓起了勇气:“公子,此事蹊跷之处甚多,万望......”
“公子,一定是有人怨恨我嫁与公子为妻,就加害于陈先生......我好怕。”
这次李牧的话又被姚夫人撒娇似的音调打断了。
她一双秋波闪动,似有晶莹之物,宛如梨花带雨一般,更显得楚楚可人了,又怎能不叫公子心生怜爱。
公子全不顾及他人在场,轻轻拍着女人的手,细而长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安慰道:“放心,不过是些宵小之徒将陈先生当做了富商,以为可以谋取些钱财罢了。”
眼见夫妻二人如此柔情蜜意,李牧钱仲都避讳的低下了头。
“不如明日起,叫李大人抽调几个精明强干之人在府外巡视,夫人外出时也好随行护卫,不知公子以为如何?”钱仲阿谀地说道。
“不必了,府上的家兵、护卫已经足够人手了,又都是尽忠职守之人,就不劳两位费心了。”公子对钱仲的提议并不认可,似乎还有些反感,“倒是城里的治安很叫人担忧啊。王城之内,他国使臣就这样消失不见了,真是难以置信。”
在李牧听来,公子的话似乎是要把使臣的失踪归罪于城内的治安,而这不正是自己这个卫尉寺卿的失职吗。
他感到自己的脸上发起烧来,紧闭着双唇,沉默不语。
“君王若依公子所言自然是好,只是......陈谷乃赵国重臣,恐赵国不肯如此草草了事,如若追究起来......”钱仲面露难色地说道。
“钱统管。”夫人望向钱仲朗声说道,“请放心,诚然陈先生确是我父王器重之人,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家臣罢了,又怎能和燕赵两国的和睦相比呢?况且又有我的亲笔家书从中调和,孰轻孰重,你可明白?”
钱仲见女人先前的柔媚之态全无,盛气凌人之势连自诩久经官场的自己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所谓“区区家臣”不正是自己和李牧这样的人吗。
“是,是,夫人说的极是,在下茅塞顿开。”钱仲边说边尴尬的笑着。
此时公子也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好了,明日父王自有定夺,你二人也多有辛苦,就留下来用晚饭吧。”
结果钱李二人推托说还有公文要写,识趣的谢绝了公子的好意。
李山奉命送客人出府,三人一同出了大厅,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李护卫,能否再请教几个问题?”李牧心有不甘地问道。
“哦,可以啊。”李山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送陈大人出府的路上,有遇见什么人吗?”
“没有啊,当时已经很晚了,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那么你和他分开后,回去休息的路上有看见什么人吗?”
“也没有啊。”
“明白了,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人吩咐便是。”
“嗯......这边可以通往东院吧,能否请你带我们过去,走一遍陈大人出府时走的路线?”
钱仲马上明白了李牧的意思,如果到了东院,他势必还要提出去对方住所坐坐的请求吧。
然而李牧的目的落空了。
李山解释说因为自己有显示身份的腰牌,所以可以在主院与跨院之间自由出入。如果身为外人的李牧与钱仲此时要进入东院,就要有公子或夫人的允许才可以。
一听说要得到公子或夫人的允许,钱仲立刻打了退堂鼓:“好了好了,不要再为难李护卫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李牧只得满怀失落的朝府外走去。
临近大门时,李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站定了望向李山。
“李护卫,东院除了正门以外还有其他入口吗?”他的声音显得很急切。
“嗯......有的,院子的东北角有一处便门,专供粪夫们使用。”
望着送自己出了大门的李山又返回去,身影消失在门内黑洞洞的夜色里,李牧向钱仲扬扬下巴,示意他往东走。
“是要去东院那处便门吗?”钱仲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