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坐了起来。
听到凌世轩匆忙下楼的脚步声。
外面车子发动起来。车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让人心惊肉跳!
引擎声渐渐远了……远了。薇薇知道,今夜,这声音都不会再响了。
她起身走向衣橱,拿出睡衣往浴室里走去。
灯光下,手腕上的两道红痕清晰无比。她拿热水轻轻浇在上面,红痕反而更明显了……
她叹口气,从洗手盆的柜子底下拿出医药箱,打开。
红花油的味道立刻充斥整个鼻腔。
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立刻放下药瓶,俯身到洗手盆里,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胃里依旧胀得难受。她缓口气,抓起睡衣披上,走出浴室。
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贴着凉凉的的丝被,闭上眼。
***
丽莎听到声响,一抬头,看到一脸冷峻的凌世轩站在病房门口。
她眼里闪出惊喜之色,但很快又隐藏了下去。再抬眸,变成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世轩……”她起身,往他怀里扑去。
凌世轩单手撑住她靠近的身体,巧妙躲开。
他大步往病床边走去,问道:“大姨又不舒服?”
丽莎咬咬唇:“妈妈她……没事。”
“世轩,”床上的凌秀娟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
凌世轩赶忙拿枕头垫在她的后背,把她扶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丽莎,你怎么还没走?”凌秀娟诧异地看向丽莎。
丽莎攥紧衣角,“妈妈我不放心你,我……”
凌世轩伸出食指弹了一下输液管里的空气,恍若未闻。
凌秀娟低声呵斥:“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有特别陪护陪着,你们都回去吧!”
“妈妈……”丽莎跺脚:“再怎么说,那也只是护士,哪能放心?”
凌秀娟斜睨她一眼:“怎么?你还能比护士会照顾人?再说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都回去吧!”
“我来都来了,干脆就留下来陪您吧。”凌世轩说。
凌秀娟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凌世轩,他面色平淡,毫无波澜。
他原本就内敛沉稳,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更是让人难以捉摸了。
丽莎还要说什么,病房门被人敲开,小北探出头来:“凌总……”
凌世轩嗯了一声,示意丽莎跟他出去。
丽莎看了一眼母亲,嘟着嘴。
凌世轩走到医院的走廊里,酷白的灯光下,他的侧脸如涂了一层白雾。
“小北,你送丽莎回去。”他说。毋庸反驳的语气。
“我不!”
凌世轩转过头,皱眉。
“我也要在这里陪着妈妈!”丽莎眼里闪过一丝惊惧,硬着头皮说道:“世轩,求你!回去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待在那冰冷的屋子里,我不喜欢!”
凌世轩眉尖一蹙,“不喜欢?”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气里,已经聚集了冷意。
丽莎咬唇。梨花带泪的。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里就是一沉。
“那就回美国去。”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不!世轩!”丽莎心底一阵战栗,绝望的看着他,“你不能这么做!”
“你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会这么做,可是你已经触犯我的底线了。”
想到自己身上粘上她的香水味,他就心里恼火。
“又是那个女人?”
凌世轩不理她,抬脚往病房里走去,凌秀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她蠕了蠕唇,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进去吧!外面凉。”他扶起凌秀娟,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丽莎咬唇跺了跺脚,愤恨的转身离开。
凌秀娟端详凌世轩的侧脸,面如寒霜。隐约看得出来,他今天情绪不对。
“世轩……”凌秀娟开口,试图打破这僵局:“丽莎再怎么说,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人,你不应该对她这么绝情。”
凌世轩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挺立在那里。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套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如镀了一层冰霜。
“对她宽容,反而会害了她。”他说。
这几日一直盘旋在凌秀娟脑子里的疑问,哽在喉间让她寝食难安。
她想了想,最终问出了口:“世轩,你跟大姨说实话,你对那个女人的女儿……是不是动了真情了?”
话一出口,凌秀娟的心便悬了起来。她不自觉地揪紧被角,掌心有些湿热。
她害怕听到答案,可又不得不去问个明白。
他向来有主见,她也非常清楚,自己从来就不能左右他的想法,更别说阻止他的计划了。
可是为了凌家,她必须要弄明白!……接下来的答案,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凌世轩沉默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凌秀娟就这么侧头看着他,视线一点点滑过他的眼角眉梢、滑过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轮廓分明,像极了他父亲年轻的时候。
他的嘴唇很薄,听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她也见过他的雷厉风行,不讲一丝情面的时候。
可这几年,他唯独对那个女人的女儿一忍再忍,百般呵护。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早有答案。
可是现在这一刻,凌秀娟还是有点期待他能给她另外一个答案,要不然,她这些年的盘算岂不是落空了?
“大姨,她是我的妻子。”凌世轩终于开口。
凌秀娟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两眼一黑,她扶着额头闭上眼睛。
好半天,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看着凌世轩:“你……难道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凌秀娟激动的咆哮起来:“怎么可能是意外?!如果不是她!不是那个贱女人,你妈妈根本就不可能死!你……你还要和她的女儿……”
“大姨!”凌世轩转过身来,绷紧着脸,凌厉的目光扫到凌秀娟的脸上!她倏地住了嘴,愣在那里。
他又背过身去,看向遥远的天际,淡淡说道:“我说过,那不关薇薇的事!”
“好!好!不关她的事!那么你告诉我!”凌秀娟喘着气,怒火扭曲了她娇美的容颜:“……蒋正楠呢?蒋正楠当初又出于什么心理,才来撮合你们?世轩,你告诉我!”
凌世轩终于把视线从天边收了回来,徐徐转过身,一双黑眸里充满了淡漠的气息,就连那一张俊脸上,也尽然是平淡的表情。
“这个问题,几年前我已经回答过您了。”他的语气淡漠而疏离。
“世轩,你……”凌秀娟还要说什么,他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寒光,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不可掩饰的凌厉。
凌秀娟到喉间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她知道,她已经没办法扭转这个局面了。从小到大,她没有一次能拗得过他。她不行,丽莎更不行!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