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四月底。
南京南城城外,曾家乐器作坊。路之信和他的兄弟们正在这里养伤,路之信和军师周放,牛二只是皮外伤,包扎了一下,对行动没什么影响。屋里躺着沈忠和三个兄弟,都是重伤。沈忠身上中了三刀,每刀深可见骨,昏迷不醒。那三个兄弟有人被砍断了一只手,有人腹部中刀,有人胸口中了一枪。他们都是路之信打行的骨干,现在都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贺知锋重金找了南京最好的郎中,在这里照顾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路之信这次一败涂地,死了四十六个兄弟,轻伤不计,屋里还躺着四个重伤的。安家费和医药费就花出去七千两。路之信想起了自己的一生,刀口舔血,颠沛流离。面对的敌人不管他有多么强大,多么狠毒他都不怕。他都可以战而胜之,所以他活下来了,那些敌人都已经去见佛祖了。只要一碰到官面势力,他就无计可施,当年他只是个街面上的小混混,那个宗亲只花了二三十两银子就把他送进了大牢。现在他控制夫子庙一带的牙行打行,每年利润过五万两,送给应天府官员过二万两。他自以为经营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却被几十个军士的冲破了。路之信感到十分的屈辱。
又过了二日,沈忠醒了。郎中说再养二个月就会好的。路之信让“军师”周放在这里照顾伤员,他和牛二去上虞县找贺知锋了。路之信到今天已经没有朋友了,在贺府,他的命是贺府家主贺德祥救的,后来为贺府效力,他在贺府的地位只是个有能力的下人。在南京,那些官员自然不会看的起他,那个三个兄弟把他当成首领,不敢当他的朋友。只有贺知锋,从来没有把他当下人,一直把他当成地位平等的人,把他当朋友。路之信此时遇到了人生的重大打击,他想找个朋友去发泄,去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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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消息贺知锋已经知道了,路之信到了县衙,贺知锋什么都没说,叫了桌酒席。两个人开始喝酒,路之信近日来过的太压抑了,想大醉一场,酒喝的极快,很快就醉了。大着舌头,说起了当年跟着贺知锋爷爷的一场场生死一线的打斗,说起小时候生活的美好,说起了他的母亲,说起了现在和颜文青的争斗。言语唠叨又没逻辑。贺知锋只是陪我,偶尔接二句话。一场酒喝了二个时辰,路之信已醉的不醒人事,牛二把他背下去睡了。
次日,贺知锋照例去星火学校上课。上完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贺走出教室。门口的柱子忙迎了上来说:“路师爷来了,要见您。满着急的,他在学校门房。路之信见贺知锋走来便急道:“您昨天说了,没有官面势力也可以在南京立住脚。您有办法??”说完便一脸焦急的看着贺知锋。贺知锋想起来昨晚是多了那么二句嘴,却道:“没有,昨晚只是酒后胡言乱语。”路之信看着贺知锋撩起长袍,跪下道“少爷您一定有办法的,请帮帮我。”贺知锋把路之信扶起,又让柱子在门外守着。想了想道:“您想在南京做一份事业,还是想赚钱。”路之信道:“少爷,这有区别吗?在南京站住了脚自然有钱。”贺知锋含笑看着路之信不语。路之信想了许久道:“能在南京站住脚就行,钱不钱的无所谓”贺知锋又道:“如果您和通达牙行的打斗您赢了会怎样??”路之信急道:“怎样可能赢,他们可是军队呀!”贺知锋道:“如果那场打斗,您赢了。会有二种情况,一:颜文青论输,二:他找诚意伯用官面势力压您。论输就好说了,如果他用官面势力压力,您这么年送出的银子肯定会起作用。那就变成了您们双方官方势力斗法。最后无非二种情况,一您赢了,这就不说,二您输了,到时自然有人抓您,把您送进大牢。对吧!”
路之信道:“对的,少爷。可是么可能赢呀!他们可是军队呀!”贺知锋回道:“为什不可能赢,军队也是练出来的,一支三百人的军队,一年响银不过七千两,加上兵器一年也就万两银子。您夫子庙的打行,牙行一年利润过五万两。赋闲在家的千总不知凡几,练兵之人您担心没有??”
路之信听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道:“少爷,那可是造反呀!”
贺知锋道:“您们走私盐被人抓到了不是也要砍头吗?为什么您们做了这么多年,什么事也没有。以您现在的财力完全可以练一支千人的军队,到时您就可以吞下整个南京城的街面势力,南京城大大小小的打行加起来四五千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南京,都动荡不安。那些应天府的官员想动您,不知有没有这个胆量。到时你一声令下南京动荡,天子震怒,那么些应天府的官员不是乌纱不保就是人头落地。他们还敢动你吗?”
贺知锋顿了顿以道:”那时,您掌握南京城的街面势力,年入百万。有财力,有人手。可以重新树立南京城的街面规矩,把南京城的小混混都聚在你的旗下。就算是诚意伯本人也要怕你造反,到时南京城一乱,皇帝会要了他的脑袋。“路之信听到这里脑袋嗡嗡做响,整个人都呆住了。
贺知锋等路之信平静下来,又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只看您敢不敢做了。”
贺知锋说完没有往心里去,他认为这就二个人在吹牛,就像是后世网民在网上骂街一样。只是出出气,过过嘴瘾。下午上完课便回县衙去了,和吕师爷处理些公文就睡了。次日一早,柱子回报说:“路师爷和牛二昨晚连夜去了扬州。”贺知锋也只是回了一声:“知道了。”并没有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