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轮浑圆的红日正越过东方地平线,慢慢升起,洒下亿万道光辉。晨露像是光芒的信使,寄宿在花草树木之间,泛起点滴霞光。
如此安静美好的清晨,怎可虚度。
苏凝儿早已洗漱装扮好,准备叫上楼逸笙陪她逛逛听闻已久的繁华之都。
手里拿着斗笠,准备遮挡这炎炎夏日。哼着不知从哪听来,再被自己改编的民谣,蹦蹦跳跳的来到楼逸笙的房间。
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间里没有人回应,心想他似乎还没有起床吧。
温柔的推开雕刻着复杂但却高雅图案的红色木门,跨过门槛,环顾了整个房间,看到他正在熟睡。
苏凝儿像一只小猫一样,一只脚先出另一只脚在后,落地轻巧。
房间收拾的十分整洁,里面充满着淡淡的雅香。进门右侧,陈列着红棕色案台,一方墨色宝砚,搭配着竹质笔筒,内插的笔长短不一;书柜贴墙而立,摆满了各类书籍,整齐有序,上面的贴签记录了书的来历。
转头向左看去,便是楼逸笙的床榻。
苏凝儿正打算叫醒他,却又忍住了。来到榻前,静静地看着。
他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的那么香,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什么美梦。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立,像经过细心雕琢一般,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正当望地出神,楼逸笙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随后又闭上了。
突然,猛地挣扎起来,一脸惊恐,问道:“苏...苏小姐,您怎么进我房间了?”
“我敲门没见回应,就自己进来了,你睡的可真香啊。”苏凝儿似乎也被吓到了,身体僵硬的说道。
“啊,昨天看书看的有点晚了。不知苏小姐过来有何贵干?”楼逸笙回过神来,傻笑着说道。
“我来是叫你陪我出去走走,以前在太一山的时候,总是听过客说,越漓是四个国家里面最繁华、最热闹的。如今身在越漓了,肯定要瞧一瞧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样子。”苏凝儿满脸期待地说道。
“这样啊,那待我收拾一下,随后就陪苏姑娘出去。”楼逸笙呆坐在床上说道。
苏凝儿从房间退了出来,等楼逸笙收拾好,迫不及待地出了楼府。
越漓的都城苏醒的过早,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尽昨日的浮华,匆匆赶来。东西方向延伸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酒馆、旅店、作坊、赌场。鳞次栉比的屋檐翘首以盼,伸出大大小小的布质招牌。街道上铺满了各色摊位,来来往往的行人压低了速度,左右避让。
苏凝儿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左瞧瞧,又看看,还时不时踮起脚尖,扬起下巴看看前面即将出现的好玩有趣的东西。总是能够轻巧的在人缝中穿梭,像是在跳一支欢快而又轻松的舞蹈。
转头一瞧,发现楼逸笙没有跟上来,便又快速穿过人缝,回去找他。
楼逸笙则慢吞吞的避让行人,还总是傻笑着说道:“借过借过。”
苏凝儿看着一切,无奈的笑笑。来到楼逸笙身旁,拉起他的手,带他一起穿梭。
楼逸笙的脸瞬间像刚刚在地平线上的红日一般,又红又烫。他不敢使劲,可又不想松开,只好任由苏凝儿牵着。
他们来到了一个书摊旁。说是书摊,都有点言过其实。只是地上铺着一层破布,布上放着几本书。每本书看起来都像是被翻过很多次,散了页,页脚卷起,好点的用麻绳串起来。
在如此热闹喧哗的街道上,竟然有一个摊位根本没有人驻足。旁边有一个白发老翁,裹着破旧的麻衣,靠着石柱,左手摇着开了洞的蒲扇,右手拿着酒葫芦正在喝酒。像是这个摊位的主人,可从未吆喝,也从未瞧过摊位上的书卷在否。
这倒引起了苏凝儿的好奇,声音拉长问道:“老先生,您这书怎么卖啊?”
老翁似乎没有听到,只顾着喝酒。
苏凝儿不甘心,提高了嗓门,又问道:“老先生,买书啦。”
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听到了。老翁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说道:“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
“那您怎么不答应啊?”苏凝儿有点生气。
“我这不在喝酒啊,你看不到吗?”老翁又是懒洋洋的一句,补充道:“书自己挑,价钱自己定。”
“嘿,这人的脾气......”苏凝儿刚想上去理论,却被楼逸笙拦了下来。
楼逸笙拱手道:“老先生,这是您的书,您要卖的话肯定是您来定价格。要是都由书客自己定的话,您恐怕挣不了几个钱啊。”
老翁扭过头,转动眼睛盯着楼逸笙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这人说话还算客气。我要卖书,肯定是我来定规矩。书的价值不是我能把握的,这要看它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谢谢老先生,晚辈明白了。”楼逸笙弯腰说道。
他两蹲下身来,仔细翻看着铺在布上的书。这些书大多描写奇闻逸事以及神话传说,内容看起来还不错,不过都是些野书,内容没有经过考究。
楼逸笙似乎看到了更有趣的东西,便告知苏姑娘要离开一会,便跑开了。
苏凝儿拿起一本只剩下后半卷的书,随意翻了翻。而并未观察到,就在她拿起残书翻看的时候,刚刚还懒意浓密的老翁,像惊醒一般,打了个机灵,用余光偷偷瞄着。
看来看去,其他书内容都写的差不多。而只有这本残书内容还算新奇,粗看一下,似乎写的不是四境之内的事。
“就这本了,老先生,价格那我就自己定了。您可别后悔啊。”苏凝儿提高了嗓门,喊向老翁。
老翁见苏凝儿决定要这本残书,便赶忙起身,跑了过来,语气似乎有点慌张:“故娘,当真要买这本?”
“嗯,老先生。您放心,虽然是本残书,但价格会很合理的。”苏凝儿笑道。
“姑娘,你误会了。虽然我书摊的生意不是很好,但每天都还是有几位书客来买的。这本书一直放在这个位置,书客们都因为是本残书便从来就不瞧上一眼。若姑娘真心想要,便是此书的机缘,愿赠与姑娘。”老者兴奋中又带有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深意。
“老先生,如您所说,既是机缘,我便好生对待。不过,价格还得自己定。”说着,便掏出银锭付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付了银锭,苏凝儿转身就走。
老翁在后面追着喊到:“姑娘,你真的能看到这本书上面的字吗?”
只是苏凝儿着急去寻找楼逸笙,没有听到。
老翁见人已走远,没有回应,也作罢了。神情凝重地望着走远的方向,喝了口酒,说道:“终于等到了!”
说罢,便收拾书摊离开了。
此时,已到晌午,太阳用尽全身力气将光芒铺射大地。而越漓街道还没有逛完,另一端似乎延伸到了天边。
丫鬟匆匆跑来,说尊者要准备离开了,让苏姑娘赶紧回去。
楼逸笙赶忙牵起苏凝儿的手,跑回楼府。
楼府门前,尊者一边等苏凝儿,一边向楼老爷告别:“楼老爷,楼夫人,感谢贵府的盛情款待。三年之后,太一山便发出招生贴,让楼公子赴太一山修行。”
楼逸笙和苏凝儿气喘吁吁的赶回来,见到尊者正在和楼老爷告别。苏凝儿急忙问道:“尊者,怎么这么着急离开啊?”
“凝儿,到越漓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该走了。和楼逸笙好好告别吧,毕竟还有三年时间见不到了。”尊者一脸关心的说道。
从相识到现在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还来不及了解彼此的爱好兴趣,来不及逛遍繁华的街道,来不及谈论彼此的理想,便要匆匆说分别了。没有征兆,措手不及。让两个年轻人有种想说很多话可又没有思绪的杂乱感觉。
想来想去,苏凝儿只是走上前,面对着楼逸笙,递上了这本残卷,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艰难地发出两个字——“再见。”
转身离去。
这是她第一次从太一山出来认识这个世界,这也是她第一个外面世界的朋友。
她知道三年后会再次见到这个少年。可是三年时间又是那么的长,长到足以将刚刚才建立几天的感情抹灭;她也害怕,害怕她自己会忘掉越漓还有这么个朋友。
楼逸笙紧紧捏住手中的残卷,想要挽留,可也知道,她终究是要走的。于是深深地拱手鞠躬,道了一声“保重。”直到尊者和苏凝儿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直起身来。
楼逸笙翻看残卷,这才发现,原来这本书里面只是白纸而已,根本就没有写什么内容。不过,还是小心收藏好,毕竟这是她送的。
礼物——心中的这两个词,似乎提醒了他。急忙掏出刚刚买的手绢,攥在手里,追了过去。
手绢上绣着兰花,他特意还嘱托绣师在上面多加了一个“凝”字。
他望着走远的方向,暗自下定决心,三年后一定要亲手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