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送走了乌日娜,回到小村庄营地,与孙家军众人商议何去何从。
“这里东望张家口,已经不远了,我就直接去北京,你们大家不能还像一支队伍一样,必须分散了进关,各自回家。”
孙捷打断了孙成的话,“二哥,你可不能自己去北京。”
孙捷这一说,有人喊道:“既然同生死,我们一起去北京!”
众人要同行。被孙成止住,“大家别争了。咱们孤军深入草原,一去不回,韩柏将军一定会说咱们被瓦剌军全歼了,这样咱们就少了麻烦。如果王在贵不信,咱们还要摆脱王在贵的追究,如此进北京,倒有了罪名。为了稳妥,咱们的存在,也不能公开,更不能如同一只军队,越集中就越有危险。”
众人商议,最后有了方略。大家分散进长城,暗中各自回家。约定相互保持联系,一旦有了情况,也能一呼百应,还可聚成一方乡勇。孙成带孙捷先去京城,遇上意外情况也好有个应急。孙成一家人吉凶未知,去向不明,由孙泽南寻。
第二天,众人分手,进了长城,孙成和孙捷过了张家口,东去京城。孙泽又要与两个兄弟分手了,心中涌起酸楚,一手拉住孙成,一手拉住孙捷,嘴里说不出话来。
“大哥怎么了?”孙成道,“我们也不是赴汤蹈火,改日便可再见面。”
孙捷道:“大哥,你放心,我们见了皇上,说明情况就回来了,你自管去吧。”孙泽看了看孙捷,苦笑道:“你太天真了,既然是孤注一掷,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保重,走吧,走吧。”
孙泽看二人上了马,目送两个兄弟,直到没有了踪影,这才上了马。
孙泽奔孙家村而来,走了一天,到了孙家庄。他来到了三爷孙敬家,报了孙成和孙家军的平安。住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便纵马启程,急匆匆往南去了。
孙泽南行,来到了代县,已经是太阳老高了。他走街串巷,到处打听孙家人的踪迹,却毫无结果,看看晌午日盛,口干舌燥,饥饿难耐,便进了一家酒店。
孙泽坐在酒桌旁,点了饭菜。店小二招呼着,饭菜还没上来,一个官人在他对面坐下了。一声吩咐,店小二一去一回,桌子上摆上了官人的饭菜。孙泽心中火起,喊道:“你那店家如何看人下碗碟?我的一饭一菜,如何不及人家一桌的饭菜快?”
店小二听孙泽喊,慌了手脚,来到孙泽面前,只是赔笑,“官爷莫恼,是小的不是,是小的不是。”
孙泽还要发火,对面的官人冲他一摆手,“壮士,请这厢来。”
孙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对面的官人把酒杯放在了面前。孙泽问道:“这是如何说?”对面的官人道:“你我要的都在这儿呢。”
“大人,我们素不相识。”孙泽还想问话,官人一摆手,打断了孙泽道:“你为孙家人而来,本官已经知道了。”
“大人是……”孙泽心里紧张了起来。
原来,孙泽到处打听孙家人,不想问到了县衙一小吏头上,小吏知道朝廷通缉孙成的事,急忙报于知县杨大人。杨知县得知,急忙出了县衙,亲自前来,要看看这个胆大的孙成。他见了孙泽,觉得此人不是孙成。
杨知县刚要回答孙泽,却见门外走来三个军兵,急忙收住了要说的话,压低声音道:“有麻烦了,你机灵着点儿。”说完,站起身,与进来的三个军兵打招呼。
“三位辛苦了,也来喝几口么?”
“哎呦,杨大人在。我们例行公事,走到这里了,杨大人今天怎么如此悠闲?”
“这是我的族弟来看我。既然你们来了,也同来助兴。”三个军兵也不回应,拿出形影画图,举在孙泽面前。
“有些像。”军兵道,“大人,这是你的家人,从何而来啊?”
“从我老家来。”
孙泽听了对话,心中一阵紧张,他知道自己遭遇了意外,被军兵怀疑了。他看军兵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手里还端着的酒碗也不知放下了。孙泽知道必有一拼,他暗中运气,随时要应对不测。
“等等。”军兵止住了杨大人,“大人先等会儿说。”军兵转向孙泽道:“你既然是大人的同乡,又从大人的老家来,你说说,你家乡何处啊?”
军兵一问,让孙泽紧张了起来。他不知对面的大人家乡何处,也不知如何把这个杨大人的话圆下来,他心里嗔怪,这大人无端端地怎么把自己扯进了谎言里,还不如我先手一击,也能占个强势。现在动手,倒把杨大人装了进来。
“三位先请坐。”对面的杨大人说,“你们何必着急呢,我也看你们那画影,与我这同族胞弟倒是挺像,远看一样,近看一样,大体也一样,只是细看小处,你们画上却没有。”他转向孙泽问道,“你说呢?”
不等孙泽回应,那军兵道:“杨大人你可真会打岔,我们问你这家弟呢。他怎么不回答”军兵一边说,一边手按腰刀,两只眼睛也死死地盯在了孙泽的脸上。
孙泽知道军兵一起手,刀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动作缓慢,不敢激起军兵出手,只微微一笑,说出来两个字:“大同。”
孙泽随口一说,三个军兵相互看了看,收了画图,说道:“此人应答无误,可是这上面人犯也是大同的。
“怎么?”杨大人道,“你们把本官的家人也做个由头,来找本官的麻烦吗?”
“并不此意。”军兵急忙解释,与杨知县道了一声“打扰了”,便向旁桌去了。
杨知县看军兵走了,这才微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壮士果然厉害。”
“大人果然是家在大同。多谢大人施援手救我。”孙泽说完,又忽然想起当初道人救孙成的娃,说到了代县的杨大人,问道:“大人就是救了孙家娃的杨知县吗?”
杨知县急忙按住孙泽,“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来喝酒,我敬壮士。”说着,举起了酒杯。
孙泽起身要走,被杨知县按住。
“不必如此急,酒还没喝尽呢。”杨知县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孙泽也不客气,放开两腮,一边听杨大人说,一边满足还在空鸣的肚子。
孙泽心急,无心听杨大人说话,只是随声附和,对满桌的饭菜却没闲着。
孙泽吃完了饭,二人起身,杨知县将孙泽送出了城南门。
孙泽一路向南,他断定,孙家人已经南去很远了。
孙泽的感觉,果然没错。
原来,孙家人真的往南走来。
孙家人逃亡之夜,马车走进了大山。
马车在坎坷和颠簸中,寻找着能出山的道路。直到了天空发白了,马车不知何时上了一条平坦的山路。片山辨别了一下方向,再看前方,薄雾中有山形走势,隐隐约约地显出了巍巍烽火台,蜿蜒的长城向山路伸延下来。
“不对了,咱们跑到雁门关来了。”片山把马车停下了。
老夫人也面有惊色地说:“你这片山的名号也不是说笑来的,这山里的路真没难住你,只是现在怎么到了雁门关了?”
片山急忙赔笑道:“老夫人,你没说我出卖孙家投敌,就算给我留面子了。都怪我了,我这老眼昏花的,”
片山心中也在因自己恼火,忽然,淡淡的雾色里有马蹄声从雁门关传来。
片山把马车赶进了路边的小树林,三骑军兵从路上匆匆而过。
太阳过午了,路口的哨卡没有撤的意思。片山要去探虚实,被孙母喝住道:“咱们几个,有你就有主心骨,你这一去,回不来怎么办?没有你,马车也难走,我们这三个人也走不了。”孙母站起来说:“我去。不问一问,怎么知道他们是何意。如果不是冲咱们来的,又能过去,那是最好,咱们就过去了;如果是,我发个信号,你们也别过。咱们走散了,你们想办法从别处过去。明天在代县城南大门外的大路上相聚。”
大家提心吊胆,目送老太太向道口走去。
片山前面引路,走沟坎,穿丛林。走了一程,正要折回山路,片山突然看见前面密林中,似有狼影晃动,他心中一紧。
“有狼!”
两个女人本就从来没走过山路,一听有狼,更有些不知所措了。短暂的僵持后,片山躲开正面,绕行林中。狼没有追来,片山松了一口气道:“好像不是狼,大概是小动物。”
“那最好。”金华说:“有动物就没有狼。”
“也不一定,只要有狼,有动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片山说完,继续在前面探路,几番曲折,片山也不知山路在何处了,只好寻个大概的方向前行。转眼间天色暗了。一行人只能硬着头皮钻山沟。夜空里有了月色,片山要躲狼,躲崖壁,躲沟坎,更不敢停留,朦朦胧胧地走了一夜。到了天色有些发白了,大家略放下心来,可是仍没有走出大山。
前面出现了一排峭崖,借着微弱的天光,片山正寻找绕行的路,手中的缰绳忽然一抖,随后是一声马的嘶鸣,不远处两个亮点儿一晃。
“不好!这回是狼!”
大家退了下来,绕过了狼崖山,天色也大亮了。三个人看前方草木稀疏,地势平坦,身后的狼也没有跟来,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腿直突突。”金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
“我也一样,汗都湿透了。”金华也瘫靠在崖石上,有气无力地说:“没出事就好,刚才咱们摸黑乱闯,一头差一点儿没钻进狼窝里去。
金枝道:“片山叔,你那打草惊狼,是不是起作用了?”
片山道:“你们没闻到血腥味儿吗?那是他们已经有猎物了,它们护食,咱们退下,便互不相扰了,不然咱们就要遭祸啦。咱们现在还不能歇着,天亮了,县城还远,周围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咱们得抓紧走。”
金华累的不想起身,金枝又把埋怨片山的话叨咕了出来:“你不走错路,我们能走到狼窝来吗?”
片山任凭金枝说,只耐着性子,请求二位女眷尽快进城。
三个人走出了大山,县城也近在眼前了。可是眼看的轻松,脚下走的艰难。直走到太阳挂在头顶上了,才来到了城南门外。
一日,两日,三日,到了第四天,片山只身入城,也不敢多问,暗中巡察,仍不见老夫人踪迹。他行迹诡异,引来指手画脚,吓的片山脑后生风一般,逃出了城门。三个人预感到了不好。当即离开了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