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扥出灵绳,旋开两条腿,使出了刚刚悟得的绝技。向那两个劫鸡人追去。
两个年轻人,劫鸡成功,撒脚如飞,向小街的尽头跑去。这两个愣头青,也是这里的街混混,整天无所事事,偷鸡摸狗,什么都干。闲来无事,也好斗鸡。斗鸡的火爆,让他们想到了这是一条发财的好途径。有一只好的斗鸡,进了贡,就有回报。也能得到官吏们的赏识。更关键的是在这地面儿上,能更好的混下去。从百姓手里弄一只斗鸡,来的容易,他们也暗中打听谁家的斗鸡厉害,就暗抢明劫,斗鸡人家,也经常有了斗鸡被窃的事。
这天,二人闲逛至此,见有人围观,知道是斗鸡的场子,也来看看,正看见了得胜的芦花鸡,二人喜出望外。他们急不可待地谋划起来,正赶上芦花鸡走近了他们,便抓来假装看鸡,鸡主人正对自己的鸡夸夸其谈,狂言谁的斗鸡再出场,也会败在芦花鸡的爪下。两个贼人听了鸡主人的话,更动了贼心,见鸡主儿得意忘形,也不往这边看一眼,便把鸡抱出了围观的人们,撒腿就跑。
太小儿跟着师父,冲出了人群,看前面的两个歹人跑的快,问道:“师父,我先追啦?”
“你敢追吗?”
“我有灵绳,不怕。”
宏正看了看天色昏暗的小街上,只有芦花鸡的主人在笨拙地追赶劫鸡人,街上也没有几个闲人,说道:“去吧,为师随后。”
芦花鸡的主人,腿脚显然不如那两个小伙儿跑得利索,看看追不上了,喘着粗气刚刚把脚步停下来,却见一婴儿从身边跑过。鸡主儿看太小儿这等跑,只见身形,不见腿影,似浮在路面上,向前飘去。
“呦!”鸡主儿惊叹道:“这是哪里来的飞毛腿还是小精灵啊,如何这般如飞也。”
鸡主儿只顾看,忘了劫鸡贼。
太小儿骋姿如飞,眨眼追上了那两个混混。看看距离近了,把手中灵绳一甩,直奔抱着斗鸡的大个子。
两个混混,边跑边回头见一个婴儿也在跑来,心里纳闷儿,小个的说道:“哪儿来个小孩儿,怎么也跟来了?”
“奇怪,这等小的孩子,能跑这么快来,我看不是凡人,你看他哪有腿脚啊。”
“莫不是哪吒临凡,来帮他们的?我看咱们要麻烦。”
“这你怕什么。哪吒脚下也该有风火轮,咱们不管他是谁,就是哪吒来了,再追来,连他也抓了卖几个钱。”大个子话音未落,忽觉脚下有影,如索似绳一晃,急急地腾跳躲避,再一落脚于地,不收持不住,身体前倾。扑倒在地的大个子两手触地,再看斗鸡脱开了他,张开了翅膀扑棱棱地跑开了。
大个子跑的猛,摔的沉,只“哎呀妈呀”地叫。小个子回头来救大个子,太小儿看他到了近前了,明晃晃甩出了灵绳,把他远侧的脚缠了,一使劲,没有拉倒小个子,却把绳子拉直了,小个子近侧的脚仍向前迈出,正绊在绳子上,也与大个子扑倒在一处。宏正赶到,一把将大个子扭住手腕,一脚踏住小个子。斗鸡王也到了近前,一顿憨沉的拳头砸向大个子。大个贼还嘴硬,拿威胁的话吓唬斗鸡王,只是被宏正拿住了手臂,不能回手,又被斗鸡王一顿拳脚,打的连声求饶。
斗鸡王道:“早就听说有偷鸡的贼,原来就是你们俩,送官。”斗鸡王执意把他们送入了官府,宏正和太小儿也跟着。
官府的当值官,认识斗鸡王,听说有斗鸡被这二人抢了,瞪起眼睛喊道:“你这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抢劫皇上的心爱,这回可是抓住大的了。”旁边官吏上来,二话没说,把二人带去收监了。
宏正跟着斗鸡王回到店里,芦花鸡主也跟了来,施大礼谢了宏正,更大大地称赞了太小儿。太小儿没了追贼的威风,显出了腼腆。
“你的鸡太厉害了。”太小儿依然还在对斗鸡感兴趣儿。
斗鸡王在一旁笑道:“我老哥就这一手厉害。他家的鸡就是单一品种,所以人送绰号花鸡头儿。”
“我可比不上你呀。你看你,还开着店,还斗着鸡。号称斗鸡王。”
“好啦,咱们别互相吹捧了,还是好好招待师傅吧。”
花鸡老汉对斗鸡王道:“师傅到了你这儿,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出家人都是高人,平时见一面也是难得,现在落脚你家,你还收师傅钱么?”
“这还用你说?这回我知道了,师傅真是高人,我请都请不来。”
太小儿喊道:“你们别说高人,我师父是贫道。我也是个贫道童。”
花鸡老汉说道:“你是个小神童。”
斗鸡王请宏正坐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傅,有件事,我想请教师傅。”
宏正笑道:“刚才我徒儿说的对,我们仅仅是路过这里的道人,不过,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有些奇怪的事情,至今我也解不开这个谜。”
花鸡老汉也显出神秘的表情,用肯定的语气问道“是不是你斗鸡的事?这该问问。”
宏正看他二人的表情,知道斗鸡王真有事,说道:“什么事,你们就直说吧。”
斗鸡王这才讲诉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斗鸡王的绰号可不是随便来的。自从被逼无奈,斗蛐蛐儿改了斗鸡,这几年来,买卖也不好好做了。直把斗鸡当成了主要营生。斗鸡场上,几乎没有失手过。
花鸡老汉听斗鸡王大舌头说的费劲,便把话接过来说:“就是别人战败的鸡,到了他的手里,转眼间就能打败前敌胜将。不入流的鸡,他看上了,到了他手里,收拾收拾,转眼间就成了一只好斗鸡。去年官场上斗鸡选秀。咱这官府里,就有个姓王的好官,真是爱民如子,不想让百姓遭殃,抵制摊派斗鸡,不想他也被派了任务,这好官,不善斗鸡,那天只拿了一只很不起眼的斗鸡,想应付差事,却被几个贪官贬斥的无地自容。他的鸡也是屡战屡败,那天我和斗鸡王,赶去看斗鸡,见了那场景,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想到了帮一帮王大人。他不愧为斗鸡王,看了看那只斗鸡,如落汤鸡一般,毛不顺,头不抬,秃了毛处,都是伤口。他从王大人手中要下了斗鸡,捋了捋脖子,拍了拍背,嘴里念叨了几句,便送给了王大人,结果,那只鸡上了场,便大展神威。连战连胜,给那几个斗狠的狗官放下来的斗鸡,打的落花流水。这事儿传开了,斗鸡王就更忙了。哪儿有斗鸡的场子,都来邀请他。还有一次,几个官吏来他这索要了一只斗鸡,这只鸡被官吏拿去比斗。斗鸡场上,那只鸡飞上了观看台,蹬了果盘,还啄瞎了官吏的一只眼睛。那当官的手下,满城地追抓那只鸡,那只鸡摆脱了追赶,竟然回到他家里来了。”
斗鸡王道:“我斗鸡之前,斗蟋蟀,也是如此,什么不济的蛐蛐儿到了我的手里,也会转败为胜。更不用说我自己的蛐蛐儿了。”
花鸡老汉说道:“我知道,他就是现在,还有一只鸡没上贡呢。”
太小儿一听,说道:“那里屋就是,我看见了。”
斗鸡王不知太小儿的眼力,笑道:“你是听见动静了吧。你喜欢就去看看吧。”
“行”太小儿应声而起,高兴地跳了两跳,进了后屋。
宏正说道:“你们每次斗鸡,不见斗鸡有些异样吗?”
花鸡老汉看了看斗鸡王,说道:“好像没有吧。”
斗鸡王低头沉思了片刻,又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师傅此言何意,莫不是我儿子真的变来助我的?”
宏正道:“你有感悟吗?”
“不是感悟,是我经常梦见儿子。后来我见过一个老和尚,他就说出了这是我百战不败的奥秘。”
太小儿忽然从后屋转回来,喊道:“我也知道奥秘啦。”
花鸡老汉问道:“什么奥秘?”
太小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我刚才进屋看斗鸡,那屋里还有一人。”
“什么?”斗鸡王二话没说,一步跨进了后屋。
“哪里有人,你怎么吓唬我?”
花鸡老汉也说道:“你好好看看,孩子能说谎吗?这要是被贼偷了,你得多上火。”
斗鸡王又看了一回,回转来说道:“只有鸡,哪有人。”
花鸡老汉道:“我还真以为有偷鸡的贼呢。这孩子,把玩笑开大了。”
“不是的。”太小儿看了看师傅,又接着说:“你们没看见。”
斗鸡王一听,又转身进了后屋,花鸡老汉也一步跨进了后屋。
宏正见他们慌张,喊道:“不必看了,你们也看不见。”
两个人听了宏正的话,这才从后屋出来,问道:“师傅,怎么回事?”
宏正对太小儿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给两个叔叔说说吧。”
太小儿说道:“我刚才看见了,有一个大哥哥,拿着小石蛋儿打鸡呢。”
花鸡老汉打住了太小儿的话,对斗鸡王说:“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儿子。”
“他用石蛋儿打鸡,那就是我的小石蛋儿。他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他走了么?”斗鸡王拉住太小儿的手,摇晃着问到。
太小儿一晃脑袋,说道:“你不能见他,除了你也去那边。”
宏正知道太小儿的话,他们还是听不懂,问斗鸡王道:“你儿子现在何处?”
斗鸡王仍然没明白宏正的话,说道:“他已经不在了。”
“在。”宏正说道,“他刚才就在屋里,只是他在那边,那边就是阴间。”
“那他还活着么?”
花鸡头拉住斗鸡王的手说道:“老哥,别急,师傅是说你儿子没了,你儿子的魂魄还在。这个弯子,你怎么也转不过来?”
“哎,原来如此。”斗鸡王叹口气,突然又问道:“师傅,这么说,那老和尚说的话是真的了?”
宏正问道:“他说什么了?”
“说我儿子帮我斗鸡。”
太小儿说道:“刚才我就看见他,用石蛋蛋打鸡呢。”
“不对吧,他要是保我斗鸡,怎么会打鸡呢。”
太小儿道:“那是训练你的鸡呢。”
花鸡老汉对斗鸡王说道:“这就对了,你的斗鸡百战百胜,就是此理了。这回可明白了,明白了。老弟,我怎么说来着,有一次斗鸡,你把鸡放进了场子里,鸡往前走,你喊了一声“回来”,那鸡立即止步,转身就回来了,我说这鸡有灵,能听人话,你还不信呢。现在看来,是你儿子的缘故了。”
斗鸡王听了这些,一屁股坐下来,眼神也直愣愣的。
太小儿说道:“大哥哥能训练斗鸡,我也能训练呢。”
花鸡老汉道:“这个你可不能学,你看大哥哥斗鸡行,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的?”
“刚才说的你都忘了。再说那是大人们玩儿的,你一个小孩子,还是玩儿斗蛐蛐儿的好。”
“蛐蛐儿也别玩儿。”斗鸡王说,“你小小年纪,多学本事才是。斗鸡斗出来的,不是粮食,不是棉衣,赢来的,既不能吃,也不能穿。而是斗狠争胜之心,投机钻营之技。”
“不是的,我是想把他们训练出来,叫他们斗善,叫他们越打越和好,那该多好啊。”
花鸡老汉笑道:“这不用你训练,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他们俩就越打越好。”说着,用两个指头勾了勾太小儿的小脸蛋儿,又说道:“小高人儿,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了?鸡要是不打架,贪官也就少了。”
“刚才,我看见斗鸡身上都是伤,一定一定疼怎么还打,最后怎么样了?他们老了,走不动了,谁来照顾他们呀?”
宏正听太小儿这么说,知道他的话仍在善心和悲情之中,便说道:“看我们太小儿,心有多善,平平常常的人斗鸡一乐也就罢了,出家人可不能如此。”
花鸡老汉听了宏正的话,也觉得不能伤了太小儿的善心,他知道再好的斗鸡,立了多大的功,结局都是当官的得好,百姓们遭殃。再厉害的鸡也不能逃脱被人做成美食的悲惨。可是在孩子面前不能这么说,便说道:“鸡对人好,人也对鸡好,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养鸡呢。”
太小儿说道:“师傅咱们回到山上也养鸡多好啊。”
宏正看太小儿的话题,提到了养鸡,说道:“你养了鸡,和谁斗?弄不好,还不够山上的野兽吃的。”
斗鸡王一直没说话,他没想到,儿子就在家中,他却毫不知情,又想到儿子归阴,阴魂不去,孩子家中帮自己斗鸡,可是儿子如此,等于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归宿,这让他心里更加纠结。他忽然打断了宏正的话,问道:“师傅,我儿还在帮我,我却看不见摸不着,这让我心里有多难受啊。”
花鸡老汉安慰道:“儿子在天有灵,天天相伴,你却至今不知,这的确是让人揪心。不过这些年来,你暗自庆幸吧,有你儿保佑你,这保定城里的几个斗鸡王,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斗鸡王呢。”
太小儿道:“这才不好庆幸呢,你们这个故事,不能当成是好事,这个故事多悲惨哪!你们天天赢,还不是靠你家那边的小石蛋儿么,他这么呆在家里,将来怎么办,而且还要吃苦。”
太小儿的话正说到了斗鸡王的心里。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点着了三炷香,说道:“我怎么能庆幸得起来呀,斗鸡王的头衔儿,那是压上了我儿的命啊。”斗鸡王一边说,一边走到后屋门前,举起了青烟淡淡的香。
“我儿,你在屋吗?小石蛋儿,你还惦记着爹呀,爹不知道,你天天陪伴着爹,现在爹才知道了,爹对不起你,因为斗蛐蛐儿,爹让你送了命,可是现在,你到了阴间,还帮爹斗鸡,这都是爹的罪过,叫你魂魄无归,阴魂不散。”斗鸡王的话带着哭腔。
宏正急忙上前止住道:“老哥,不要过于悲伤了,其实这也不怪你,更不怪你儿子。”
“对。”花鸡老汉说,“都是朝廷的腐败和官府的黑暗造成的。”
宏正又说:现在你知道了,告慰你儿子在天之灵,你儿子也会欣慰的。你儿阴魂无归,确实是个大事,如果你惦记着你儿的未来,我可以帮你儿子有个归宿,只是你以后就不是常胜将军了。”
“常胜什么?那是我儿子的命啊。我要这个常胜,就是要我儿子的悲惨。师傅既然有办法,就帮帮我儿子吧。你别考虑我怎样,只把我儿子安排好了,我念师傅一辈子的好。”
宏正说:“我到你这房间里单独歇息一会儿,你们别来打扰,等我出来再说。”
花鸡老汉看斗鸡王没有反应,急忙拉了他一把说:“让师傅办事,咱们在这等。”
斗鸡王这才反应过来,把宏正引进了里屋。宏正把门关上,对太小儿嘱咐了一番,说了一声“走”,便灵魂出窍,往地狱里去了。
太小儿看了看师傅的背影,觉得自己也该去看看。太小儿灵形躁动,也要动身,忽然看见后屋有些光影,他知道又是小石蛋儿。太小儿身子不出屋,灵却能走,他要和小石蛋儿见面说话,便起灵来到后屋,见了小石蛋儿就喊道:“大哥哥,你爹刚才还说你呢。他见不着你,可是他可想你呢。”
“我爹燃了香火,他的话,我刚才都听见了。”
太小儿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归灵府诉身世,你也太自由了,怎么没有人管你么?”
“我也身不由己,不下地狱,这我也没有办法,我还想查一查我的未来呢。”
太小儿问道:“那你再转世怎么办呀?”
“那我就不转了呗。”
太小儿道:“将来你爹归天了,你不就自己孤独了么。你爹可是想你有个好归宿的。”
“到时候再说。”
“你这样不行,地狱里不落实你的生死牌,你就不能转世,那时你可咋办呀?”
“我想转,就直接投胎,还不经地狱呢。就是不能转世,我也有个去处。”
“什么去处?”
“炼觉山,我去过好几次了,那里面可好玩儿了呢。”
“炼觉山是何处?”
“我知道。”小石蛋身后,有了一个怪声,“喔,喔,喔,我也看见了,那山好神秘。我想飞都没飞过去。”
随着声音,小石身后走出来一只斗鸡,抻着脖子叫。
“咦,这是怎么回事?”
“喔,喔,喔,我是他爹的一只斗鸡,前年我在府衙里,蹬了观台上的果盏,啄瞎了狗官的眼睛,飞回了家来。后来他爹怕官府追查,把我放归了山里。去年我生命到了尽头,来到这边找我的主人,才遇上了小主人。”
太小儿叹道:“怪不得呢,你原来是斗鸡仙,你能帮主人斗鸡,一定一定厉害。”
鸡仙道:“我怎么斗,也不如我主人,他厉害。”一边说一边用翅膀冲着小石蛋儿抖了一下。
太小儿说道:“你们等一会儿吧,我师傅去地府,帮你们查看你们的归宿去了。
“没用。”小石蛋儿说道,“我去过地府,人家不让我进。要不我怎么会这么随便。地府不要我,我没有人管了,这不是更好么。将来有一天,我爹不斗鸡了,我也就修仙去了。”
“修仙?你有师傅了么?”
“有。”鸡仙说,“还是一个什么岭的寨主,那个是什么天狼岭的绝灵寨主。”
太小儿道:“怎么还有两个师傅?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别着急,我能给你们问问我师傅。”
太小儿转身回到屋里,见师傅还没回来。他想到了刚才和小石蛋儿说的话,地府不让他进,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炼觉山是什么去处?这山名好像是修炼的山。太小儿想到了炼觉山,魂体摇晃,灵形攒起,已经腾在了空中。再看前方,果然有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