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一堆篝火,围坐着大明村的人们,
宏正也来到海滩,与众人招呼了一回,再一抬头,不见了铁拳头。
“他和李默进了树林。”一个村民说。
“什么,李默也跑来了,如此便是有情况。”
“也没什么情况。”古老大说,“李默清醒了以后,没有一会儿便恢复了气力,说老督军给他布置了,要巡查大明号,所以就来了。他到了这,就要察看这边的树林子,我们也拦不住他。铁拳头从广场回来了,听说李默来了,也进了林子。”
宏正看树林离海滩和大明号最近,大国师突然来袭,树林果然最有可能被利用。宏正把太小儿和背囊交给古老大,也要进树林,古老大说:“师傅,你去不行。李默和铁拳头跟着老督军学功夫,常在这林子打场子,他们熟悉。”宏正道:“我不深入,看看便回。”在一旁的古老二一跃而起,拿了一根棍子对古老大说:“哥,我陪师傅走一趟。”
古老二引宏正进了树林,隐隐约约听见了前面有人说话。
“不是他俩。”古老二肯定地说。二人继续接近,见一片空地处,果然有五个歹人说话。
一个说:“这一把火点的痛快,都着起来了,他们都没有反应。”
另一个说:“就是反应了,他们也不敢来追。”
“嘟!胆大的贼人,我们追来了。”林子里一声喊,跳出来两个人,古老二道:“是他俩,铁拳头,李默。”
有人突然出现,一时把几个歹徒震慑了。双方对峙,五比二。
古老二看铁拳和李默势单,也大喊一声“我来也”,冲上前去壮声威。宏正也紧走几步,来到阵前,喊道:“先别动手。对面是何人,能否通个名姓?”
歹徒中走出一人,借着还有些亮色的天光,铁拳头认出了是奈努,说道:“又是你,窃儿的小贼。”宏正说道:“奈努老大,你是大国师派来的,还是这里的首领,既然大家尊你为老大,你应该为你的弟兄们着想,不该无知地来拼命。”
奈努没有理睬宏正,说:“我们是此地的常来客。你们村子与我们的地界相邻,少不得早晚过来看看,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吗?”
宏正仍单刀直入地说:“大国师为什么变成了草寇,他是善行,为什么不带官军来?现在用你们来给他卖命。我就是他要找的出家人,你们别拿这里的村民过不去。既然要比试,有名的大头领,你们敢动手,那就一起上来吧。”
五个歹徒身后,传来了大国师的喊声:“他们人不多,出家人不敢杀人,你们别怕,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他想天亮前,坐船逃走。”
“大国师!你既然来了,怎么不敢露面?你出来!”
宏正的声音在静静的树林里,只有荡荡的回音,没有大国师的回应。宏正心里明白,大国师另有安排,此时没有人手,便金蝉脱壳了。他一定是去对付大明号了。宏正想到了,便要快点儿摆脱纠缠。
众歹徒果然听信大国师的话,不信村民敢杀人,步步逼近。
奈努手指着宏正说:“你是出家人,不能杀人。大国师和你交过手,你把他抓住了,不也是把他给放了吗?”奈努一边说一边迈出逼人的脚步向宏正走来。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宏正说,“你不要靠近我,我不会给你留情的。”
古老二看看奈努一个箭步就能拿住宏正了,便暗中握紧了棍。宏正和奈努相对,谁也没动,古老二一个恍惚,没见奈努刀来,却见宏正一个箭步上去,已经到了奈努面前,奈努猝不及防,举刀未落,身体便如僵住了一般。宏正伸手夺下奈努的刀,抹向奈努的脖子,随后轻轻一推。奈努转过半身,僵硬的身子倒在了地上。铁拳头一看,宏正下刀,果然不凡,连声也没吭一吭,人就倒地了,他举起手来,刚想再补上一刀,被宏正挡住了。
一个不能杀人的出家人杀了奈努,歹徒们顿时慌了手脚,喊道:“出家人也杀人啦!奈努被杀啦!”四个歹徒,转身就走。
宏正大喝一声:“站住!你们就这般无情,丢下你们的老大就想走吗?”宏正的话,让歹徒停下了。铁拳头和李默也逼住了四个家伙。宏正又说:“我出家人不杀无辜之人,你们无辜,便可无忧。”
几个歹徒,看铁拳头和李默举刀擎杖,断了归路。知道自己也是被俘虏的身份了,哪里还敢应话,只好放手认栽,李默把歹徒带到了海边,让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回头看宏正没有跟回来。他再进树林,却见宏正和那奈努坐在草地上,旁边还坐着一个歹徒。他心里嘀咕:“奈努怎么会复活了呢?他们在一起,这是道长降服了歹人,还是奈努拿住了道长?”
李默正不知是什么情况,宏正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李默吧?过来吧。”李默看宏正察觉到了自己,只好带着几分警惕,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了宏正身边。
“这是顺山。”宏正说。
李默听老医官讲过顺山的故事,看了一眼歹徒,说道:“顺山?不是道长救了那个大个子,他们一起的么?”
宏正往对面一指说:“那就是大个子。他们已经来一会儿了。”
几个人往回走。宏正看天色低沉,风声渐起,也不见星月,他想到老督军对天气的见解。心里一动。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了。村民们都去了海滩。几个人说着话,来到了海滩,海边燃着篝火。围坐着几位老人和护船的村民。
宏正把奈努当做朋友介绍给大家,村民们也把火堆让给这五个善良的歹人,顺山和二憨陪着宏正也坐在了火堆旁,奈努听着大海的喧闹,迎着扑面的海风,看着眼前篝火和站在寒风里的善意村民,他忽然站起来,对宏正说:“大国师请来几个弄船的能人,可能是想要从海上来。”
大家听了,纷纷议论起来。老督军说:“道长,你们没有感觉吗?这天黑的特殊。我这天象也看不明白了。现在也不知是云天还是阴天。”古老二在船上喊道:“真是少有的黑夜。我这了望海面,有篝火的亮也看不出去十丈远。”老督军对他说:“你看不见,从风里听,用耳朵在晚上比用眼睛好使。”古老二喊道:“你们吵吵,我怎么听。”
宏正说:“刚才奈努说了,大国师调虎离山,把咱们都调离大明号,咱们进了林子,他能从哪里来?”老督军道:“不是陆上就是海上,有人的地方他不能走。”一阵海风吹过,老督军突然问古老二,“现在的风加大了,你之前就应该能听出来。”古老二应道:“我刚才听见了,海上有动静,这一刮风,又听不到了。”
古老二一喊,护船的人们顿时紧张起来,向海面上看去。宏正把老督军叫到了一旁,面向黑暗的海面,对老督军说:“老尊长,海上打仗,你有经验,大国师陆上不来,这海面就是战场了。”
暗无月光的海面上,远方忽然有了一道闪电,把远方的海面和低云,打出了一块不大的浅色,两个人向闪电的方向看去。又一道闪电,在浅色的边缘处,衬透出一只船的轮廓,船影离着海湾的岸边很近,一个身影站在船头,也被宏正和老督军看见了。
“船,快去看看。”老督军一声喊,铁拳头和古老二沿着岸边,向湾口跑去。宏正问老督军,“刚才你看见了,那是什么船?”
“看船头的形状,像是海盗船。”
“这一定是大国师的船了。”宏正肯定地说。
宏正离开篝火,从暗处向海面看去,果然有条船影。正调转船头退出海湾。又是一道闪电,老督军和隋桓同时喊道:“是海盗船!”
隋桓问老督军:“咱们是不是把火灭了?”
老督军向大明号看去,海湾里一片漆黑,他又看了看四周,说道:“不用,咱们的船在海湾深处,火堆趋前,火光又能闪耀他们的视力,反衬出周围的一片漆黑。如果说他们能看见,那也就已经看见了。大国师能看见的是火堆。”宏正忽然起身,快步来到奈努面前,急切地说:“你们也应该注意安全。现在这里危险。你们应该离开这里,大国师的船上如果有炮打来,你们白白地受损失不值。”
奈努道:“这么近的距离,大国师完全能看清我们是谁。我们在这,就是让他看的,他看见了反而不敢打炮了,这也是顺山的意思。有我们在,大国师不明真相,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谢谢你们啦,不过,大国师真把炮打来,你们也要随时躲开。”宏正说完,走向了古老大,古老大手里搂着背囊,看宏正走来,急忙说道:“太小儿在里面睡了,叫他么?”宏正一摆手,“让他睡吧,你看住了就好。”宏正提醒几个村民打起精神,随时应付大国师。
海面上的来船,果然是大国师的海盗船。他知道在陆地上斗不过宏正,在树林里虚晃了一面,便到了海边,上了早就安排好了的贼船。他要在海上,一炮打翻大明号,让出家人和小医童葬身海底。
贼船驶向大明号停泊的海湾,他看见了湾口处的篝火。船越靠越近,能辨别人的面目了,却看见了围坐篝火的奈努和他的喽啰,大国师一时心乱神迷,又好像岸边有人跑来,他做贼心虚,急忙命令掉头。黑暗的海面上留下了一句话:“只要天一亮,就炮轰大明号。”
海边的篝火,被压上了几根粗木枝,一阵短暂的风过后火势更旺了。宏正抬头看看天色,对隋桓说道:“大国师这是要来偷袭咱们的大明号。真是老天帮忙,这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就不能盲目开炮。可是天亮,就只有挨打了。咱们应该提前,应该立即起航。”
古老二说:“我和几个村民到海岸北面看看海盗船的位置,弄出点儿光亮来,就能吸引贼船的注意力,这边大明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等风平浪静了,天也亮了,大国师发现咱们的船没了,他们再想找咱们,想追也晚了。”
隋桓说:“这个主意好,你们去吧。”
两只火把远去了。
老督军把眼睛看向了大明号,喊道:“咱也不能干等着,这样下去,就是等大国师来打。如果被大国师纠缠,迟滞一日,便会错过妈祖说的起航日,如此只怕有更多的麻烦了,我看应提前起航。不,立即起航。你们看看船民们是不是都登船了,让他们都上船,快!”
李默和铁拳头闻声而动,直奔大明号。大明号上已经站满了人,等待离别的村民们听说要提前起航,更向大明号聚来。隋桓大声地喊道:“海上有一艘海盗船,要等天亮了打劫我们,我们在这等死,不如趁夜色,提前起航。我们现在就登船,人到齐了就走。”
隋桓又对老督军说:“老督军,我们老哥几个,让你第一船回大明,你说话可举足轻重啊。到了海上,大明号可全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我们分手了,祝你此行成功,老弟我等第二船,将来就大明见了。”
宏正提起了背囊,带着太小儿,跟着老督军和隋桓来到了大明号船下。铁拳头带着小铁蛋儿已经上了船,老督军见了喊道:“你上船了,帮帮别人,和李默看看人齐了没有。”铁拳头应声去了。隋桓拉住老督军的手道:“老哥哥,咱们能不能再见,就看你的了。”老督军握住了隋桓的手,两双手攥做一团,老督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哎,年年说走没能走,直到了这几天,天天说走也没上心,都习惯了,麻木了,你我六七十岁了,泪也想干了,盼干了,现在要登船了,这回是真的了。”隋桓看老督军动容,也带着激动的腔音说:“莫提啦,莫提啦,三十年大明,三十年西洋。”隋桓道:“今朝古里人尚在,当年永乐梦依耿。但凭孤舟今去,归来不是再梦。”宏正打断了二人的话,“你们不提了,还是又提起了。千言万语终有一别,都各自保重,老督军上船,隋先生也回吧。贫道插一言,两位老哥,当年来的豪壮,今朝归去,去的也是功德无量。”
隋桓道:“道长也功德无量,此次回大明,全仗道长鼎力。”
宏正把老督军让上了船,隋桓在船下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保重,保重。”
嘈嘈杂杂的登船声,把太小儿的困意打断了。他钻出背囊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问师父道:“师父,这是哪儿?”
“看你睡的。”宏正说,“咱们上船了,这是你最想的事,你还这等地睡,等到天亮了,咱们就在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