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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少年的家恨

世界上最好的车,是爸爸的肩膀,世界上最温暖的房子,是妈妈的怀抱。韩飞白璐的童年是快乐的,甚至比通常的独苗王子独苗公主更快乐,因为他们同时拥有两台世上最好的车,两间世上最温暖的房子。

韩飞的曾爷爷和白璐的曾爷爷,当年坐同一条船,被卖到南洋做猪仔,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同一间工厂卖苦力,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做着同样的衣锦还乡梦。奋斗多年后,终于在江海的同一条街上,建了两栋格式相同的楼。王家李家,百年世交,感情深厚,亲密无间。传到韩飞白璐这一代,要好依旧。

大人们回忆,还是婴儿的时候,白璐的妈妈奶水不够,常常抱过来让韩飞妈妈喂,说来也怪,小韩飞非但不跟小白璐争,反而会让小白璐先吃,颇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邻居开玩笑:“小老公疼小媳妇,应该的,”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虽然没有下过正式的聘礼,可在双方父母心里,自打娃娃开始,就默认了这桩娃娃亲。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约六岁多一点,有一回“小两口”在一块儿看电视,电视里一对男女恋人吵了架,女的捂着脸跑开了,男的站在那儿发呆,小韩飞急了,指着男主角叫嚷:"快去追呀!还不快去追,要是让别的男人给追上了,看你怎么办?真笨!”

白妈妈在一边笑道:“小飞啊,要是有一天璐璐也跑了,你会不会去追?”小韩飞答:“阿姨,我对璐璐这么好,她不会跑的,”俨然一副小丈夫模样。另一回,小韩飞因顽皮打碎了一个花瓶,王家仁顺手在小家伙的屁股上给了一掌,小白璐心疼的认真的说:“叔叔你不能这样,老师说,大人是不可能打小孩的,”弄得大人们笑得要喷饭。

两家人常常一起出去散步,小韩飞骑在李宝贵的肩膀上,小白璐骑在王家仁的脖子上,一路欢笑一路歌,快乐洒遍了老街的每一个角落。

性本善论者时常疑惑:快乐之树,怎会开出苦涩之花?他们低估了后天因素对人的影响。童年的快乐如同清晨绿叶上的露珠,晶莹透亮,令人眷恋,可不久之后,日会出,风会起,露珠很快就消散于无形。而在成年之后,人关于童年的记忆,多半只剩下点点滴滴的碎片了,如同一把珍珠,散落在脑海深处,有时夜深入梦,星星点点的珠光,会把人拉回某个闪亮的瞬间,让人留下会心的一笑,如此而已。

小韩飞小白璐在成长,他们的少男少女时代就要到来。

八岁那年的那月那日,象往常一样活蹦乱跳的韩飞放学后回到家,却发现爸爸妈妈眼神忧郁,脸色阴沉,还时不时的叹着气,这样的情景,以前从未出现过,他意识到,家里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欠银行一百元,那是你的问题,欠银行一亿元,那是银行的问题,”债权债务关系有时很奇妙,数额很小,债务人着急;数额特大,债权人着急;数额不大又不小,债权人债务人都不必太着急(急也没用),那常常是法院执行的问题。执行难一般难在找不到可供执行的财产,一旦找到,而且是拿不走扛不去的不动产,那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尽管小品演员声情并茂的说: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有家,博得了现场一群有房子的观众热烈的掌声,但在现实生活中,要是把一家人赖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拿掉,看看还会剩多少爱和欢乐?如果把这句话,搬到想结婚但买不起房子的群体中去说,估计那就不是爱和房子的关系问题了,而是要不要草她妈的问题。小品终归是小品,你需要物质时它跟你谈精神,你想精神一次时,它又说要有物质基础。

别以为快意恩仇只存在于玄之又玄的绿林江湖,它在普通民间同样存在,很多人从书上知道要以德报怨,很少人在实际生活中能够做到。况且,王家李家强调:宽容的前提是公平,只有公平的输掉,才能令他们心服口服。白璐原本不姓白,韩飞原本不姓韩,父母为他们改姓,显然是为了伪装,伪装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家仇雪家恨。

不可否认,直到今日,无论城镇乡村,为了一块祖坟地而争执甚至大打出手的事件,仍时有所闻,简单的用迷信愚昧去评述,显然低估了某些植根灵魂深处的情结的力量。百年祖产被夺,“此恨绵绵无绝期”,王家仁李宝贵自感势单力薄,转而将报仇重任寄托在年幼的儿女身上,可以理解,只是,他们似乎*之过急,韩飞白璐如此稚嫩的双肩,能够承受得起吗?

和珠三角的其他城市一样,江海过去一些年的发展,用日新月异形容,毫不为过。王家仁李宝贵固执的认为:假如祖屋还在,假如五金厂还在,假如没有张广利赵碧莲的巧取豪夺,他们也该成了身家千百万的富翁了,而不是和许多外来务工者一样,居住在拥挤的城中村里,因此,他们损失的,不仅仅是一栋房产,还有男人的事业尊严与家庭的幸福,他们把这种因果逻辑,年复一年完完整整的灌输给了年幼的韩飞白璐。

有恨的少年,多半郁郁多于欢乐,家境困难的孩子,多半会因过早的分担而显得懂事成熟。百年的世交背景,相同的恨,一致的目标指向,拉近韩飞白璐心与心的距离,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帮扶,一边勤奋学习,一边积累能量,一边等待时机。爱能使人心心相印,有时,恨也能。而且,他们的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随着房价的上升而上升,终究有一日,长期积聚的恨会转化为具体的报复行动,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如果说,张广利赵碧莲当初资助白璐韩飞,是一种偶然的话,那么,后来事态的发展,则多半属于必然,因为,他们不经意间面临的,是两颗坚定的早有准备的复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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