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他二人依旧是以礼相待,可却又变得生疏起来。
最不妙的是楚家这两个月闹翻了天,原是楚攸宁千秋节那日,喝得七荤八素地返了东院,手里还抓着个女人的帔子,惹得薛霏霏不快,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曹妈妈还当着众人放话了势必要揪出那个偷人的小贱人。
可这段日子却叫柳依依寝食不安,担心被人揭发了出来,可幸好相安无事。她这段时日,动不动地就看着天发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莺儿惨死的样貌,她不禁用手紧了紧脖子。
“雅南姐、雅南姐!”司音推了推柳依依,“你这么又呆住了?”
“谁一天就同你似地就晓得吃。”玲珑打趣地说道。
“诶呀,快别取笑我了。你们可知道吗,东院的丫头如烟被买出去了!”司音瞪大了眼睛绘声绘色地说道。
玲珑放下手里的针线,吃惊地说道:“什么?这儿月都第几个了,真不叫人活了。幸好我们不是那边的人,你说是不是雅南。”
“啊……嗯嗯,是啊。”
“你这几日怎么老是走神啊,饭也不见你吃。”玲珑担心地问道。
司音摸着柳依依的小腹,说道:“才不是呢,雅南姐肯定是偷食了,要不然这几日这儿怎么圆圆的。”
玲珑站起来,走到柳依依身边仔细看着,奇怪地说道:“还真是……”
“是吧!”司音一脸神气地说着。
“你这几日怎么还比之前圆润了?”
柳依依赶忙牵起玲珑地双手,解释说道:“还不是我们哥一天到晚地塞些不吃的甜食给我,你们快别看了,可真羞死我了。”
玲珑神色凝重,又说了一句:“你可保重身子。”
柳依依笑着应了下来,无意识地摸了摸小腹,一个坏念头扑向她,就像千万针毡般扎在她的心间。
已两月没有染红了,而近日又有了作呕的迹象。柳依依赶忙让自己冷静下来,振作了精神,却又不知什么堕胎的法子。
“诶?大郎是来找二哥的吗?”司音看见了在屋外躲躲闪闪的楚攸宁。
楚攸宁结结巴巴地说道:嗯……是的,那我晚些……”
玲珑说着就把楚攸宁拉入了屋里,端上了茶水:“哥儿等会儿子,二哥马上就回来了。”
楚攸宁看着柳依依满是愧色,而柳依依则立马调转了身子,找起东西来。
“诶,雅南姐,怎么大郎来了你反活分起来了?”
“司音别胡说!”玲珑厉声说道。
楚攸宁这时窘迫起来,靠近了柳依依,柳依依却很警惕地防范着。
“哥儿有话就跟那里说吧!”柳依依挂着笑说道。
楚攸宁小声说道:“这儿不方便。”
玲珑看了看二人的情形,便悄悄叫着司音到屋外头去了。
“你这儿回子来,我们二人脸上都不好看。”
“我那天吃昏酒……”
柳依依呼了口气,笑说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二人相安无事。”
“我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纳你为妾,当然……我是不愿这样的,但……”
“无须多言,我不想事儿闹大了!你是公子自然不须担忧,而我只是个奴婢。”
“奴婢又怎么样,我小娘不也是婢子!我不在乎!我那日……确是色欲熏心,但我自幼就对你……”
“我不想听啊!”
“好呀,好呀!我说呢,原来妖精出这屋了……”
“曹妈妈……哥儿里面说话呢,别扰了!”
外头争吵起来。
“给我起开,娘子见姑爷不对劲就叫我跟来瞧瞧,今儿还不被我逮住了?”
说着曹妈妈就闯了进来,指着柳依依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原来就是你个狐媚子,勾引了姑爷。”接着就上前扯柳依依,楚攸宁在一旁拉着,柳依依一手甩开了曹妈妈。
客气地笑着说道:“这位妈妈,我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但这是二哥的屋子,不是你想进就进的。我若是有什么错处,那也该是二哥发落,还轮不到你个外姓的妈妈指手画脚来的。”
曹妈妈怒火中烧,就要上去挠柳依依。
“你个破烂货倒是伶牙俐齿的,看我不揪烂你的嘴!”
“你骂谁破烂货!”司音冲上去就揪着曹妈妈的发髻不放。
曹妈妈将司音推倒在了地上。
“好呀,就是个贱婢,还真当自个是主家娘子了?也不……”
楚攸宁对着曹妈妈就是一耳光,打得她发髻都掉了半边。
“哥儿……你这是作什么?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好,既然如此!你就去跟她说,她也无须再挑别人的错处,我确是同其他人好了,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入门。”
楚攸宁握住了柳依依的手,曹妈妈见形势不好,只得仓皇逃走了。
“哦……还有这儿事儿?”薛霏霏将手里的花猫扔到了地上,花猫伸了个懒腰,便跑屋外去了。
“还有,我问屋里和她同住的丫头,”曹妈妈悄声说道:“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了,刚我见肚子还未显出来。”
薛霏霏似是吃了一惊,花容略略失色,细想思索了一番,问道:“这件事儿,婆母、老太太知道了吗?”
“阿郎、伍小娘都不在,就二郎屋里的两个婢子见着了。”
“那好,曹妈妈快去东市医馆叫个大夫来……还有筱萸,把我匣里的黄唇鱼胶给雅南娘子送去吧。”
“诶,娘子认得了这小贱人?”曹妈妈问道。
薛霏霏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说道:“那确是故人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曹妈妈火急火燎地领着大夫到了薛霏霏跟前。
“到底如何?”
大夫遮遮掩掩地半天不敢说话。
“嗯……怎么说呢……像是滑脉……”
“那劳烦大夫开几幅安胎的房子,一并再……”薛霏霏悄声说道,大夫写好了方子,走时被薛霏霏拉住了。
“大夫,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半分,毁损了国公府的脸面,我可知道在哪儿寻你。”薛霏霏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道,叫人分辨不出真假来。
柳依依这边呢,知道了这件事儿心都凉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并且揣测薛霏霏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地,可过去了半月,却也不见什么动静,还时常有人偷着送补品来。
她将这事同司音、玲珑坦白了,就算不说,她们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且让她们万不可透露半个字给楚攸宇听,她二人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又同情柳依依的遭遇,便一致同意对这件事儿缄口不言。
更巧地是,楚攸宇好似因那晚的事儿同柳依依产生了隔阂,常常下朝就同韦应天到逍遥公馆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柳依依似乎已经对对肚里的孩子习以为常,也开始穿一些松和的衣裳。
她前几日还觉得肚子好像动了一下,便好奇会是个怎么样的孩子。每日都来送补品的筱萸,今日两手空空,不可一世地说道:“雅南娘子,薛小娘子有请。”
柳依依放下手里的同心络,问道:“去哪儿?”
“随我来便是。”
二人穿过后廊,到东院一个隐蔽的偏房。走的路上,柳依依想了许多,她觉得薛霏霏之所以没对她做什么,大约是膝下无子想要把孩子拿去自己屋里养。
对柳依依而言,之前她觉得无所谓,这个孩子就像个不祥的存在,而日复一日她也开始期待孩子地降临,她甚至开始遐想,她要是生下了他,就离开楚家,带着孩子过活。
可她最后还是决定,要永远地守候在他的身旁。
不须得到与拥有,只求与君长相守。就像爱楚攸宇一样爱这个孩子。
偏方里面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只有一两缕光线从破陋的纸窗户里斜射进来。
曹妈妈和几个家仆在里面候着,柳依依觉着不对,就要往外头走,却被拉了回来,绑住了。
“你个小贱人,让你勾引哥儿、让你不要脸。”说着就是几个耳光,在柳依依白润的肌肤上打出了几道红印。
“我是来见薛小娘子的,你没资格同我说话。”
“还敢嘴硬,就是娘子吩咐我来关照你的!”
接着便让几个家仆撑开了柳依依的嘴,仰着她的头,捏住她的鼻子,将一碗汤灌了下去。汤在柳依依嘴里胡噜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曹妈妈露出了阴险的面目:“一会你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柳依依的肚子就如同被人踩塌般疼痛,血水慢慢从下体流淌出来,竟滑出个已经长好手脚的人形血团。
柳依依绝望地喊叫着,全身浸满了汗渍,却不敢看流出来的东西。
曹妈妈拎起那滩血水,就饶到水中泡着,又叫筱萸把一个锦盒拿了过来,将已成了人形的孩子放到了里面,筱萸闻到就“哇”的一下吐了出来,腐臭的味道与血腥味融合在了一起。
柳依依哭得撕心裂肺地问:“你们是杀人犯!还给我……我的孩子,你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曹妈妈把盒子交给了筱萸,目中无人地说道:“你以为娘子日日送你补品,是为了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怕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下蛊的容器。”
“什么意思?”
“娘子求了个茅山道士,给了个怀孕的法子。用三月婴胎作蛊,再饲养七七十四九日便可大功告成……”
“哈哈……哈哈哈……”薛霏霏拍着手走了进来,“真是太有趣了!”
“你……为何险我儿与不易!毒妇!”
薛霏霏扭紧了柳依依下巴,恶狠狠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替你养个下贱种吗?你与主家通奸就算楚攸宇也保不了你,曹妈妈我不想再在这个坊内看见她。”
柳依依笑了笑说道:“你害死国公府血脉,你也好过不了!”
“你以为知道这件事儿的有几个人,给你开药的大夫已返回了老家,你屋里的两个丫头她们谁有这个胆跟别人说,除非她们也不想活了。”曹妈妈插嘴说道。
“好了,曹妈妈别说了,快把她扔出去吧!看着我都作呕。”
两个家仆拖着满身是血的柳依依到了宅门外,这时楚攸宇后头跟着玲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还不放手……雅南你怎么了?”楚攸宇推开左右两边,跪坐下来,将柳依依揽在怀里。
柳依依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儿,动弹不得只是摇了摇头,曹妈妈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薛小娘子说家里出了狐狸精要清理门户。”
“什么清理门户!这位妈妈刚到府上,恐还不知她是我屋里的人。我是没拎把刀出来,不然非剐了你个婆子!”
“看来二哥儿还不知道吧,这丫头勾引我家姑爷,怀上坏种,今自个不小心摔没了……”
“恶婆子,看我不杀了尔!”楚攸宇冲上去就是就死死掐着曹妈妈的脖子,玲珑赶快上前拦着,哭着说道:“哥儿是真的……”
“什么?”
“雅南确是怀上了大郎的孩子。”
曹妈妈的脸憋紫了,松了口气撂在地上。楚攸宇抓住柳依依,问道:“她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柳依依流着泪点了点头,楚攸宇跪在地上仰头大笑起来,泪水不住地淌了下来。
“连你也要弃我,好呀!”
楚攸宇一头撞上了石柱,在玲珑的一声惨叫中,柳依依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