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见桌子上摆放着西红柿炒鸡蛋，果仁菠菜，还有酱茄子，这些都是妈妈在家常做的菜。妈妈坐在沙发上，看见我回来了，急忙问道：“你爸爸怎么样？你说医生说他能治好是真的吗？”我看着现在还不到四十五岁的妈妈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人，我的心就一阵阵的疼痛。
我装作轻松地说：“嗯，是啊。我还能骗您啊？妈，您吃饭了吗？”妈妈听了我说的话，稍微轻松了一点，回答道：“没有，等你呢，我也不饿。冰箱里只有这些菜了，就随便做点。”我笑着说：“这还叫随便做点，我平时都吃不上这些家常菜。快，咱娘俩一起吃点，您不吃可不行，别爸爸好了，您又病倒了。”妈妈叹口气说：“我宁愿用自己换你爸爸健康。”我马上说：“说什么呢，你俩都要健健康康的！快来吃饭，吃完了我就把医生的原话告诉你。”妈妈这才听话，坐下来，跟我一起吃，尽管我也吃不下去，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吃下去。
吃完饭，我把医生的原话告诉妈妈，妈妈的眼神黯淡下去，幽幽地说：“不是说能治好吗？”我安慰妈妈说：“这样就算治好了啊，本来脑出血就这样，这次痊愈了之后，就让爸爸好好保养，不让他干活，不让他受刺激，相信爸爸就能慢慢恢复到跟常人一样了。”妈妈听到我说不要让爸爸受刺激时候，眼睛里有一丝愧疚闪过，但随即就消失了。
我继续说：“我已经跟医生说用最好的支架了，住院各种加在一起大概要二十万。我现在这有六万，我想剩下的管依依借，她肯定能帮我。”妈妈马上说：“不用，你那个好朋友已经帮咱们太多了，不要再麻烦人家。”我说：“那怎么办，下周就要做手术，没手术费，人家怎么肯救爸爸？”妈妈小声地说：“我这还有一部分，不够的我来想办法。”我说：“妈，您别傻了，咱家什么情况我会不清楚吗，您能有什么办法。再说，这钱我是管依依借的，会还给她的。”我打趣道：“您知道吗，依依男朋友有多有钱……”没等我说完，妈妈就厉声道：“别人的钱再多也是别人的！钱的事你别管了！”我吓了一跳，在我的印象中，妈妈的语气总是很温和的，没想到会因为我这样一句玩笑话发脾气。我想此时多说无益，也等到时候妈妈要是没弄到钱，我就向依依借。
晚上，妈妈睡我的房间，我睡依依的房间。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便跑到妈妈房间，跟妈妈一个被窝。妈妈也没睡着，便搂着我聊天。妈妈问我的男朋友，问我们怎么分手的，问我的工作，问了好多，我也问了妈妈好多，最主要就是问妈妈是怎么跟那个燕州男人认识的。妈妈说，那个燕州男人是去海林也就是我们那个县城开矿的，当地人都说刺玫花开的地方就有矿，于是那个男人带领着采矿队就开始在刺玫花生长最茂盛的山上寻找矿。妈妈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刺玫，常常去山上采刺玫花，就这样，他认识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海林待了一年的时间，后来因为家里出事，就赶回了燕州。走之前，他说，他会回来，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回去。最后，只是给妈妈邮过一次钱和那张吸引我到燕州的明信片。
看得出，妈妈在讲那段故事的时候眼中还泛着几丝少女的情怀，尽管妈妈现在苍老憔悴了许多，但还是可以看出妈妈年轻时是一个美人，我觉得那个男人只是为妈妈的美貌所倾倒，但是妈妈却是真的爱上了他。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男人走后，妈妈发现自己怀孕了。在那个年代在我们那样的小地方，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怀孕是何等的丑闻。妈妈没办法就嫁给了县里老实的单身木匠——也就是我的父亲。尽管父亲比妈妈大了十五岁，但是，对妈妈非常好。家里虽穷，但是爸爸还是把最好的都给妈妈，而妈妈也没有为爸爸再生一个亲生的孩子，所以，妈妈一直觉得她欠爸爸的。
突然，我想起我说爸爸不能受刺激时妈妈眼中那一丝愧疚，便问妈妈：“爸爸这次怎么又犯病了？”妈妈听我这么问，似乎吃了一惊，她停顿了几秒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你爸爸知道了我告诉你，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的事了……”我霍的坐起来，妈妈也跟着坐起来，说：“你爸爸一直以来都没有怪过我之前犯的错，他把你当亲生女儿来养，但是唯一的忌讳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上次你回来，医生本来下了病危通知，我怕你太难过，就告诉你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的事实。可是没想到，你爸爸见你回来，就渐渐地好了过来。本来我也很高兴他好起来了。可是后来出院回到家，有一天你李姨来咱们家，我俩说话，她说以你爸爸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犯病，问我有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你，还说你在燕州正好能找找你的亲生父亲，我说我告诉你了，就这一句话，刚好被你爸爸听见，后来就……”妈妈哽咽了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隔了很久，我只说了一句：“妈，咱们欠爸爸的实在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