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焕刚出门,正好见闵自行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束黄花菜。
林文焕连忙打了声招呼,闵自行却只是挥了挥手,又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闵自行昨日受了尉迟汤的启发,只是尉迟汤所说的青蒿是西域的称呼,闵自行翻了一夜的古书,这才从《百草经》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尉迟汤所说的青蒿应该就是中原的黄花菜,于是天刚微微亮,闵自行就出门去寻黄花菜了。
一直到了中午,闵自行才确认了黄花菜就是尉迟汤所说的青蒿,闵自行大喜过望,幸好身上还揣着二两银子,闵自行便向附近的农家要了头驴,骑着驴往王宫赶来。
闵自行一进寝殿,急急忙忙跪下,对国主喊道:“陛下,我知道怎么治疟疾了!”
国主本就身体虚弱,又和林文焕交谈了许久,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刚躺下合上眼休息没多久,闵自行却刚好来了。
国主没办法,只能强打着精神起身:“你说说看。”
闵自行见国主脸色苍白,神色疲惫不堪,连忙上前给国主把脉。
“陛下还是先睡一会儿,微臣的事不急。”
国主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用了,你的事要紧。”
闵自行发现了治疟疾的黄花菜,兴奋得心里有千言万语都要涌出来,只是见国主此刻精神不振,只好长话短说。
“陛下,要治疟疾,只要把农家田里种的黄花菜拿来,小火煮两个时辰,据臣推测,若是能和银杏树的树皮一起熬制,效果一定更佳。”
国主听闵自行说完,心里大喜,可惜如今力不从心,国主只能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寡人替南方的百姓和将士多谢闵太医了。”
国主没有理会闵自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闵太医,不知道寡人这病还有救吗?”
闵自行仔细思索了一下,国主患的肺痨本是绝症,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治了,只是自己似乎还记得有一种药能治百病。
“回陛下,天地门门主易逍遥那里有一颗白骨化神丹,能治百病。”
国主挑了挑眉,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忽然又失落地低下了头:“算了,寡人只要一年的时间,这就够了……”
闵自行听了这话,连忙说道:“陛下,微臣知道一种药,能拖延肺痨。”
“你说。”国主重又抬起头来看着闵自行。
闵自行这才娓娓说道:“回陛下,微臣有一副药方,只要将微臣特制的止咳散加入陈皮、半夏小火慢煮,就算没法根治,也能让陛下减轻些痛苦,也许……也许还能再缓半年……”
国主听了,喃喃道:“一年半吗……一年半足够了!”
国主又吩咐闵自行道:“你尽快把治疟疾的配方交给太医院,今后的一年半就留在王宫里。”
国主见闵自行面露难色,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等寡人死了,寡人珍藏的药材都归你了!”
闵自行这才喜笑颜开,连连答应,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连忙跪下认错,国主本就知道闵自行的性情直率,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治罪。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了,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国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退下吧。”
等刘安再从门外进来伺候,国主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了。
林文焕从王宫里出来,刚回了邺王府便直奔大厅,吩咐赵齐找了独孤兄妹和靖伊,又特意吩咐尉迟汤一起过来。
靖伊刚到议事厅,见林文焕坐在里面,想起昨晚的事,精致的小脸“噌”的一下羞红了脸,只是低下头进去。
赵齐在林文焕身边,见了靖伊这副模样,似乎瞧出了靖伊和林文焕之间的端倪。
赵齐第一眼见了靖伊,便迷上了这个可爱率性的少女,只是时间一长,赵齐也知道靖伊对自己毫无情愫可言,便早早地断了这个念想,却没想到像仙女一样的靖伊,竟然有一天也会因为男子害羞,赵齐心里想着,着实饱了眼福啊!
赵齐还兀自想着,独孤立和独孤雨柔已经到了厅内,尉迟汤姗姗来迟,兴许是研究典籍忘了时间。
林文焕见人都到齐了,于是开口道:“明日,我打算去一趟宜山。”
众人都点了点头,林文焕于是继续说道:“赵齐准备好马车、口粮和盘缠,留守府中。”
赵齐苦着脸说了句“是”便出去了。
林文焕又说道:“尉迟先生的医术你们是见过的了。”
林文焕又转而对独孤立说道:“守恩是你的师傅,这次宜山之行,还得拜托你们兄妹俩了。”
独孤立连忙抱拳答应:“殿下放心,这事就包在我和雨柔身上了。”
独孤雨柔听了,也笑盈盈地冲着林文焕点了点头,独孤雨柔长得不像中原人棱角分明,反而像东越的女子一样柔美,此时一笑,更是动人,只是林文焕专心致志在想宜山之行,却没注意独孤雨柔冲自己微笑。
林文焕没见着,反倒是靖伊瞧见了,不知怎的,心里腾起了一阵无名火,想要冲独孤雨柔发泄,又怕惹恼了林文焕,只好憋得咬牙切齿,气得涨红了脸。
林文焕正好要开口说话,不经意间瞥了眼靖伊,却想不明白这妮子怎么忽然红着脸,林文焕没多想,屏退了仆役和婢女,这才开口说道:“我今日去见父王,父王却跟我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还说中原的社稷就靠我了。”
尉迟汤咳嗽了两声,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殿下,这些我可不明白,我还是先行告退了。”
林文焕无奈地笑了笑,也知道尉迟汤一心想要钻研医道,从来不喜欢掺和无关的事,于是摆了摆手让尉迟汤退下了。
“殿下。”独孤立先开口问道,“国主没有再说别的了吗?”
林文焕惊讶地看了一眼独孤立,连忙说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父王还跟我坦白了幽冥殿的事情。”
独孤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林文焕于是接着说道:“父王承认了是他要杀我娘,也是他设计软禁了我的舅舅。”
“他说,当初我被幽冥殿的慕容天追杀,又正好被天地门的弟子们救下,也是他的安排。”
靖伊一听,立马吼道:“慕容天差点害死了莲娘姐姐!”
靖伊说完,又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国主真是好手段!活该得了不治之症!”
靖伊刚一说完,也知道自己当着林文焕的面,话说得火了,便嘟着嘴不再说话了。
独孤立笑了笑,这才缓缓地分析道:“既然殿下从北夷死里逃生回来都是国主所布下的局,国主可以说是老谋深算了,如此一来,国主的话便不能全信。”
林文焕连忙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是。”
独孤立于是继续说道:“国主患了不治之症一事,只要殿下让尉迟汤去套一套闵太医的话就知道了,国主既然把殿下当作棋子,恐怕把社稷托付给殿下只是想让殿下忠心罢了。”
“国主一定有自己的打算。”独孤立忽然一拍大腿惊呼道,“国主若是身患不治之症,明知自己时日不多,为什么还要殿下去把边关一半的兵马夺回来?”
林文焕想了想,答道:“难道不是要稳固社稷,怕我外公造反吗?”
独孤立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殿下就是当今兵马大将军的亲外孙,只要国主驾崩之后,继位的人不是殿下,甄志勇必定会带兵回谏州,拥立殿下为国主的。”
独孤立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林文焕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父王要将中原社稷托付给我,不过是一句不会实现的保证罢了。”
独孤立一张嘴刚要夸赞,厅内的人早就料到独孤立要说“殿下足智多谋,在下真是佩服”的空话了,连忙齐声喊道:“闭嘴!”
独孤立尴尬地摸了摸脸,僵硬地笑了笑,表情又严肃起来:“建王背后有个神秘的觉音,国主不会不知道。”
“父王早就知道了。”林文焕回道,“父王派了幽冥殿两大高手,却被觉音重伤而逃。”
独孤立抚掌侃侃而谈道:“这下我可算是明白了。”
“国主从一开始要立二王爷做储君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国主利用殿下夺回边关的兵马,又用建王掣肘殿下,让你们二人相斗。”
“国主又用赏赐诱殿下和建王替他去寻二王爷,其实二王爷的下落我早就有所耳闻,建王一定知道得更清楚,国主要重赏找到二王爷的人,就是要让那人对二王爷心存感激,能帮扶二王爷,只要那人得手,就更容易激起另一人的嫉妒之心,必定会斗个头破血流。”
“可惜殿下和建王都不会去寻二王爷,就算觉音让建王去寻了二王爷,二王爷毕竟刚来中原,就算是有国主撑腰,也是势单力薄,觉音不是想着得了赏赐再害死二王爷,就是想利用二王爷把持朝政。”
林文焕听完独孤立的一席话,不禁奇怪道:“父王老谋深算,如此心机,又怎么会不知道建王的算盘呢?”
独孤立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这我也不知道,殿下不如明日亲自问问我师傅吧。”
林文焕展颜一笑,对厅里的人说道:“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出发。”
厅里的人答应了一声,便各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