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陈旭的注意。
原本,陈旭在陈泽豪的床边靠着,已经隐约有了一点睡意。
但是这样的环境里,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导致二人陷入危险。所以在喝了一点白酒后,他用一种保持身体缓慢动作的方式,让自己既能得到一定的休息,又能保持警惕。
然而这种似乎是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让陈旭完全失去了睡意。
蜡烛的光线,已经有一点弱了。
看了看玻璃杯里,只剩下一根指节长度的蜡烛,陈旭找了一根洗澡时剩下的半截蜡烛接了上去。
借着一跳一跳的烛火,他握住口袋里的手枪,四处寻找刚才悉悉簌簌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时断时续,让陈旭有点不太好判断出方位。静静的听了一会,旭爷终于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窗户的方向传过来的。
老鼠?
陈旭的记忆里,小的时候在农村老家,夜里总会有老鼠在房子里窸窸窣窣的翻东西,然后爷爷就会拿一个笤帚在地上不断地敲打,同时不断的骂着一些话。
不过,这个声音的音量,似乎并不可能是老鼠那种体型的生物发得出来的。
原本,陈泽豪的铁架床是在这个方向的。不过由于床上方就是窗户,丧尸袭击的话几乎没有缓冲的余地,所以经过商议,床被搬到了靠墙的位置。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比起刚才,似乎有些越来越剧烈了。
尽管声音越来越大,陈泽豪依然还在床上睡着,轻微的呼噜声时不时的跟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相互伴奏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陈旭是不会管陈泽豪有没有在睡觉的,毕竟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隐约还夹杂了一点“嘎嘣嘎嘣”的诡异动静。
没有说话,旭爷很直接的一巴掌扇在了那个睡神的屁股上,陈泽豪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枕头下的枪翻身坐了起来。
跟着旭爷的手势,陈泽豪也瞄向了那扇被杂志堵死的窗户。
窗户的周围,是用压缩气体射钉枪密密麻麻的钉了一圈的,基本上没法用手扯开。
不过现在看过去,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里挤一样,那本杂志的表面似乎也在有节奏的抖动。
猫?但是又不像,猫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能用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一本钉死了的杂志顶动,这猫至少也得是个猞猁级别的。但是,一个大西北的城市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拿着手枪,陈泽豪捡起床上掉下来的一截铁管,压低了脚步向窗口走去。陈旭则按照他的手语指示,从另一侧慢慢的围了过去。
原本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纸盒和几个铁片。一边包抄,陈旭伸手拿起了那几样东西,装进了自己兜里。
小纸盒里装的是剩下的子弹,小铁片则是简易装弹器。由于这几天有点过于安逸,地下室求生的两个人都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陈旭也把本来在装弹器上准备好的子弹全都拆下来放在了盒子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还不时的有“嘎嘣嘎嘣”的声音。不过那种像是咀嚼食物又像是关节发出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在窗口,而是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陈泽豪举起手上的钢管,从杂志侧面钉子的空档里插了进去。
这根钢管在被扭曲的床架撕扯下来的时候,顶端附带了一片撕扯形成的铁皮,就跟一个迷你版的撬棍一样,但是又比撬棍的尖要锋利不少。
凭借凸起的尖,钢管起开了一根原本就没打多深的钉子,杂志的边缘露出了一个角的空隙。这个空隙,大约刚好能让一个男人的三根手指并排伸出去。
钢管在从缝隙里伸出去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用力捅了捅,还挺肉乎的。
刚准备把手电凑到缝隙看看是什么东西,陈泽豪和陈旭就同时听到了一声略带一些抗议的“喵~”。
原来是只大肥猫啊。两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一丝松懈的微笑,也慢慢绽开在两个人的脸上。
很可惜,还没等他们的笑容彻底摆脱之前有些压抑的氛围,一声凄厉的猫叫就回荡在了这间狭窄的地下室里。
那种声音,似乎是遇到极大威胁时的惨叫,而不是平日里叫春的那种声音。这声惨叫只持续了两三秒,就慢慢低了下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枪紧紧地盯着那本慢慢被顶出来的杂志。
杂志边缘原本已经撬开一角的钉子,又被慢慢的蠕动顶开了几根,随着一种湿漉漉的声音,一个比寻常猫大了一圈的猫头从那里挤了进来。
猫头是橘色和白色相间的,尽管毛发有些凌乱,不过还能看得出是某家的宠物。
也许放在平时,这种颜色的猫,陈泽豪能活活把它撸个一天一夜。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他一点撸猫的欲望都没有了。
因为那只猫头,是以耳朵向上,顺时针拧了270度的姿势从那个角落里伸进来的。
怎么说呢?就像半夜里,一个可爱到能压塌炕的大胖娃娃,倒立着从你家窗户的破洞里伸头看着你,还略微调皮的侧了一下头。
然后,那个调皮的头还带着调皮的角度,从窗户上的破洞里掉了下来。
而且,可爱的头后面,还带了一条血淋淋的椎骨。
两个人都有点懵圈了。
从一开始误以为是丧尸袭击,到掀开杂志后发现是一只肉肉呼呼的大肥猫,然后这只肥猫从窗户角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伸头进来,结果头就掉了......
原本被肥橘顶开的窗户,透进来一丝丝的凉风。因为风而抖动的火苗里,两个人有些看不清窗户外局势的发展,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不过,窗外的橘猫杀手似乎并不想让他们懵逼太久。一只留着长指甲还做了美甲的纤纤细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似乎想寻找那个被自己不慎遗失了的美味。
“艹!快跑!”旭爷的一声惊叫,终于打醒了陈泽豪突然惊醒后有点绕不过弯的神经。一发左轮子弹随着回荡在地下室里的巨响,打在了那个手的主人身上。
巨大的枪声让许久没有开过枪的陈泽豪耳朵有些懵,不过他刚一转身,就看到剧烈闪烁的烛火里,旭爷因为看不清路,右腿膝盖重重的撞在了被他当做茶几的铁箱上。
“艹!”来自膝盖的重击让旭爷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手枪也摔了出去。膝关节猛然遭受重击后的麻木感和疼痛让他几乎没办法站起身,只能用原本持枪的手撑着地努力让自己上半身抬起来。
好在,那根蜡烛还是比较给面子的。在玻璃杯防风罩的保护下,火苗还是跟之前一样剧烈的抖动,不过却没熄灭。
“你大爷,别管我!”旭爷被陈泽豪拽住那只撑着地面的胳膊,用力的向后拖着,但是他的余光里已经能看得到那个美甲小姐姐已经从狭窄的地下室窗户里伸出了三分之二的身体。
“你丫闭嘴!”因为烛火被自己的身影遮蔽,黑漆漆的视野里,陈泽豪有点找不到那个防盗链的具体位置。
不过,窗户上的小姐姐的腿明显比上半身细了不少,现在她已经整个身体摔在了地下室里,正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慢慢向门口的两个人爬来。
而在她身后的窗户里,几只手也撕开了只剩一角悬挂在窗框上的杂志,争先恐后的想要从窗户里爬进来。
“艹!”陈旭强忍着手身上的疼痛,一翻身捡起了门边不远处的手枪,剩下的五发子弹分别打向了窗户里的身体以及慢慢站了起来的美甲小姐姐。
但是很可惜,因为左轮手枪的后坐力以及还没恢复的手臂上的伤痛,五发子弹里只有三发命中了目标,其中打到最近的威胁身上的却只有一发命中腰部的子弹。
伤口似乎刺激了这些野兽的凶性,美甲小姐姐不仅没有因为重伤停下追击的脚步,反而在嘴里发出了惨烈的嘶鸣。好在因为腰部的创伤,她的平衡性遭到了破坏,脚下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妈的。”陈旭刚从口袋里掏出几发子弹想要装进枪里,可是连空弹壳都没来得及倒出来,就被陈泽豪一把顺着打开的铁门扔了出去,甚至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还被铁门的边缘猛地撞了一下。
陈泽豪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张跟自己相距不到一米的脸。
似乎,是那个小区门里的女大学生?
来不及细看,铁门迅速的将一人一尸隔开了。
尽管门关得很快力度也很大,但是很显然那位小姐姐不想这么让他们二人离开,一只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卡在了门锁上。
“艹!”陈泽豪用力的拖着门,将那只手夹在了铁门上,然后用力一脚朝那只手臂踩了过去。
“喀嚓”一声骨折的声音,门里再次传来了惨烈的嘶吼,与此同时,另外两只刚进入地下室不久的手也扒住了铁门的边缘。
“给!”身后的陈旭掏出了怀里只抿了一口的烈酒,在瓶口里塞上了自己身上扯下的绷带,用蜡烛将这个简易燃烧瓶点燃递给了陈泽豪。
来不及细想,陈泽豪接过燃烧瓶,用先前被刀划伤的左手用力的将那只断手塞了回去,然后瞄准自己睡觉的铁架床边的墙壁用力的将那个酒瓶砸了过去。
“呯”,四散的碎片裹挟着飞散的酒液,将床上的被褥迅速点燃。看到燃烧弹成功,陈泽豪一把拽上了铁门,那几根还在门上纠缠的手指也被铁门的重击砸断下来。
“妈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陈泽豪骂了一句。
原本在绷带覆盖下,已经结痂开始愈合的伤口,被四条手指造成的伤口再次划烂了。从小臂靠近手肘的地方开始,一条伤口在手臂内侧延伸到手腕,四条伤口从外侧一直到了先前刀伤的地方,一根指甲的残片还嵌在伤口的末端。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刚才似乎那个小妞的牙齿和舌头也舔到了自己的手。陈泽豪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有些哭笑不得。
“妈的,这小妞美甲贴的是刀片吗?”
那位美甲小姐姐当然不会隔着铁门告诉他,自己贴的到底是个什么。铁门里能听到声音只有品尝到鲜血后兴奋的吼叫,以及吼叫声里夹杂的“噼噼啪啪”的火声。
也许是与吼叫声相呼应,整个楼的周围都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一阵阵的叫声穿透了墙壁,回荡在狭窄的地下室楼道里。
咬紧牙关,陈泽豪用力的将嵌在肉里的指甲拔了出来,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还是被这根三厘米长的指甲折磨出了“嘶”的一口凉气。看了看这根指甲,他不禁苦笑,谁能想得到,一个爱美的产物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对面铁门上斜倚着的陈旭已经昏过去了,大概是因为之前铁门撞在他肩膀的缘故吧。普通人挨这么一下,估计也就够呛能清醒了,旭爷还能坚持着给自己做了一个燃烧弹,也是难为他了。
扛着昏过去的旭爷,陈泽豪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楼上爬去。自己流了那么多血,附近还有那么多丧尸,待在地下室那种地方实在是不太安全。
身上的贴身纯棉T恤已经变成了胳膊上的止血绷带,虽然效果一般,但是至少没有让止不住的血流到地面上去。
周围的丧尸不停的吼叫,在陈泽豪的耳朵里变成了给他加油鼓劲的呐喊助威。
艰难的爬到了十五楼,他也坚持不住了,浑身上下那种疲惫感仿佛随着胳膊上的血逐渐流走,再次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但是,自从十楼左右开始,被浸透的T恤已经没法阻止那些血液继续滴在地上。如果不做什么防备的话,一旦那些血迹吸引那些智商和体力都得到提高的丧尸爬进楼里,一切就都完了。
一声枪响,陈泽豪打断了那根因为被铁丝牢牢捆住而扯不开的水管,然后将水管阀门打开了一半。
扶着楼梯间的管道,他的身体几乎已经疲惫得动不了了。
奔腾的水流,带着地上的血液滚滚流去,同时也带走了视线模糊的陈泽豪最后一丝意识。
但愿这户人家的水费够用。
这是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