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都睡着了。
谢袂望向远处——喷薄欲出的光在天际蠢蠢欲动,曦色已迫不及待地攀附上周围的天幕。
它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绝妙的时机。
强抑制住的光蓦地绽开,那一瞬间,她觉得弥漫在身边的空气也是光的主场。
她低垂着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光照在她脸上,又好像透过她的外壳,窥探到她的灵魂。
她的灵魂颤抖了一下。
谢袂有些不虞,眯了眯眼,似乎这就能将讨厌的亮光隔绝在外。
光却不依不饶,顽强地活动在谢袂身侧,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们。
谢袂轻哼了一声,走出破旧的旅店。长长的黑色影子拖在身后,像个不堪重负的奇怪生物慢吞吞地爬行。
“啊——”
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过度的恐惧使嗓音变了形。
“唔……”
声音很快低下了去
——声音的主人的嘴被捂住了。
晚了。
捂嘴的人绝望地想。
灰土满身的丧尸微微移动了头颅,准确地面对声源,迈出了僵硬的步伐。
一步,两步……
那处住所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一小时后的谢袂想到了这句话。
也许很长时间,也许很短时间,丧尸以巨大的力量撞开了门。
木质门轰地倒在地上,边角露出的木屑粘上了灰尘。
屋里的人似乎成了雕塑,他们觉得,这好像是梦。
猎物就在不远处,丧尸爆发出巨大的潜力,一口咬住女人的脖颈。
“咔嚓——”
快得不可思议。
男人目眦欲裂,却无可奈何。
丧尸将头埋进女人肚子里饕餮,似乎毫不顾忌不远处的男人。
“咔吱”“咔吱”
女人的肚子被破开一个洞,流出新鲜的血液,也隐隐约约露出森森白骨。
那男人似乎注意到了来自于他爱人的骨骼,喉咙像被掐住一样梗咽了一下。但很快,大概率是酒精引起的自尊烧到了他的脸上。
“畜.牲!”男人怒吼一声,抓起手机——这个曾经他唯一的依靠,拼命地朝丧尸脑袋上砸。
手机被狠狠砸入脑袋,本来就变得薄弱的结构瞬间被摧毁了一部分,但未伤及要害。
丧尸吃痛,顿时暴怒,迅速抓向自己认知中的蝼蚁。
男人抓着手机,闪躲不及,一只手臂直接被抓下一大块肉。
但他没有松手。
死死地抓住那部手机,男人瞪得突出的眼珠布上了血丝。
胆怯,仿徨,无望……
这一切,化作了他巨大的动力。
他低低地嘶吼着,像一个最原始的猛兽,为生存而战斗。
丧尸一击不曾致命,愈发恼怒,正面迎击男人!
尖锐的牙齿,浸出一丝寒意。它的主人,凭着本能,尽它的全力攻击对它产生危害的猎物。
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不可避免的矛盾。
只能顺从命运,拼尽全力去战斗。
丧尸的头颅越发血肉模糊,它感知到自己即将失败。
不死不休似的,它狰狞着本就丑陋的面孔,将锋利的爪子插进了对手的心脏。
这次,它像个背水一战的英雄。
这次,他没有逃过一劫。
当男人永远闭上眼睛时,四周的楼房里,响起隐约的哭声,一如葬礼上的哀乐。
悲哀,而又隆重。
而那只丧尸,在哀乐中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男人尸体的重量而狠狠砸向地面。
于是,它没有再起来过。
从谢袂的角度望去,那两片身影重叠在一起,像英雄的衣冠冢。
她微微垂下睫毛,阴影垂在眼眸处,没有任何光的存在。
除了谢袂,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云絮在空中缓缓展出,彰显它最优雅的姿态,悠闲而美丽。
而谢袂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种感觉,又来了。
烦躁。
又不知该从何处发泄。
而那种感觉像早晨的光一样,在心脏剩余的空间里漫延,使它的载体成为情绪的天堂。
谢袂厌恶极了这种感觉,却不得不接受它,放任它。
这是每一个孤独追求的反叛者总会遇见的情况,就像鱼拒绝了一切,最后还要回到大海,在一段时间内贪婪地汲取所需的氧气。
终究,还是离不开自己所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