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像是在做一个梦,但梦里的音容笑貌那样真实,让人怀疑是一副真实的画卷在眼前展开,而那画卷上的人笑着笑着,都带着血,渐渐的那画卷便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一角燃开,火光照亮了自己的眼睛,那团火从一角烧到整张画轴,渐渐地,只在脚下留下一滩灰烬。
而那灰烬又迅速堆成一颗颗桃树,那桃树开了满树粉色花,一个小女孩正在桃树下欢快打滚,扯下一枝桃枝插在头发上嘻嘻傻笑。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听不出嘴里说的什么话,只能略微从那口齿不清的吐字中,辨别出‘哥哥’二字。
正是夕阳西下,橘暖色的阳光将那桃花镀成不真实的殷红,刚长出松软草牙的草地上走出个身穿白袍的少年,白的不染一丝尘埃,似是将人世间最纯白的雪,最皎洁的月光都披在身上,他长得十分好看,似将日月光辉都给抢了去,让人移不开眼。他笑着跑来,从小女孩喊道:“汐儿,父皇母后都在等我们回去用膳呢。你就别贪玩了。”
小女孩不听话,不想走,那少年便转身逗她,佯装要走,急得小女孩爬起,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嘴里依然喊着那含糊不清的哥哥’
朱雀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该是那个小女孩,因为记忆太过于熟悉,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哥哥,像出现在脑海里的画轴里的哥哥那般,长得极好看,又对她及宠爱。
晕倒在海棠树下的朱雀,终是将画轴上的人,想像成是自己,嘴里也开始喊着‘哥哥’。
章韶光正火急火燎跑过来,见她躺在树下,肩膀染红了一大片便知她受了伤,心下万分自责,他很有把握,因为章家有安插在钟粹宫的眼线,虽然这些年贵妃娘娘和二皇子,表现的对皇位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失去了前些争夺储位的心思,但章骞自是不会放心,章皇后也不相信她能改了性子,所以就在钟粹宫安插人密切关注着,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通风报信。而在这之前,章韶光早早便知道贵妃娘娘计划撸贺文娴,要挟贺将军进宫,也会知道她从江湖上找了几个功夫不错的高手,为她的大计保驾护航。他们章家都一一有对策,他几乎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贵妃娘娘能接到朱雀进宫。
他更没想到,贺文娴会邀请朱雀去赏花,而将军府的赏花,和贵妃的赏花是同一天。
本以为,他只要让朱雀少出门便可避免这场变动,但不知,阴差阳错,她被卷进了最中心。
眼前的淮南姑娘,表情那般痛苦,章韶光心疼将她抱在怀里,去找太医院给她治伤口,反正,过不了几个时辰,这皇宫便是他们章家的皇宫,虽然他们推的是大皇子上位,但也只是章家的傀儡而已,等他的妹妹韶嫣当了皇后,生了皇子,那天下,便真真正正的沾了他们章家的血脉了。
所以,太医院他章韶光想进便进。
朱雀在章韶光怀里缓缓睁开眼睛:“你来了?”她想说,你你怎么来了,以及,你怎么找到我的?但伤口太疼,脑袋太疼,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没事了,”章韶光冲她低语,像照顾病人那般温煦且轻柔,生怕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引得朱雀伤口痛。
“我本来要去皇后殿通风报信的,可中了飞镖,飞不动了。”虽然躺在章韶光怀里很不情愿,但朱雀还是硬着头皮安于现状。现在她全身无力,太阳晒得她几乎虚脱,现如今,有人救命自然是好,更不能挑三拣四,也便不好说些讨厌章韶光的话来。
章韶光第一次这样抱着朱雀,她的身体很轻,不同于往日挣扎,她今日安稳得像个小猫咪一样,这让他心中某处如同猫爪闹心,很是痒痒。
“你放心吧,章家的军队已经攻下了钟粹宫,贺家小姐安然无恙,已经送回将军府疗伤去了,倒是你,伤的这样重,我若不是信念你的安危,快马加鞭赶到,说不定,你就血枯而亡了。”章韶光抱着她走过御花园一片片盛夏花朵,带着暑气的馨香直接让朱雀昏昏欲睡。
许是那淬在飞镖上的毒药起了一点作用,却也就是些安眠的作用,朱雀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睡眼朦胧间,她似乎看见百花丛中站着一个孤冷的身影,那眸子里的冰霜能让人不寒而栗。
是鞅哥哥吗……
朱雀又用尽力气睁大眼睛,却发现花丛里并无人,似乎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章公子,我表哥今日有一同来吗?”朱雀仰着脸问了一句,仍然说话时毫无气力。
章韶光回答说:“自然是一起来了,他现如今已经是骞翥军的副统领,这样重要的事,他自然会亲自出面,卫公子的功夫那样好,刚才不费吹灰之力就击倒了钟粹宫的江湖高手,那些个小姐们,都是他给救出来了。”
朱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刚才花园里站着的就是卫鞅,他看见了章韶光抱着自己走在盛夏阳光里,那双眸子的寒意也尽是真的。
她捶了自己的胸口,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倒霉样。平日里她怼章韶光的时候卫鞅不在,怎么轮到她受伤不能动弹了,卫鞅便出现了呢?
真不是时候……
不过,她鞅哥哥有自己的追求,宁愿不和她成亲,也要来京城里做骞翥军的副统领,美人在怀也有两三个,既然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那为何还要为在别人回怀里感到不自在?
是她多想了。
她鞅哥哥早就有想要她远走高飞的意思,是那种眼不见心不烦,离得越远越好的那种感觉,所以,现如今正好遂了他的愿,借章韶光气他两下,也好给自己出气。
章韶光抱着朱雀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太医院,此时,那飞镖上的毒液已经在她体内游走,已经是药效的最高时候,虽然朱雀不会中毒,可也是困得几点,只迷迷糊糊的任由老太医给把脉。
那太医也是个会关风向的主,早就看见章家的大旗飘满整个皇宫,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对待章韶光毕恭毕敬,而对他怀里的女子,也用起了跟公主娘娘一般的丝线搭脉。
这一搭脉,老太医脸上顿时失色。
章韶光急着问道:“太医,她的伤要紧吗?”
老太医欲言又止,但终是说了出来:“方才我看着这位姑娘的伤口,那飞镖上淬的虽不是剧毒,但也足够能伤人五脏六腑。但我把脉之后,发现她体内竟无反应,也无损伤,只是由于毒性的原因,要昏迷上一阵子。更奇的是……”
章韶光追问:“是什么?”
“这位姑娘似乎中过许多毒,且均被解过,所以身体内的器官习惯了各种烈性毒药,对于一般的毒药均无什么明显反应。章公子,这姑娘是京中哪家府上的小姐?”
老太医看她穿的霞色织锦裙,便知那衣服要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也便误会她是京中高门贵女。
“都不是,”章韶光摇摇头:“她是我的外室。”
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似乎已近确定朱雀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