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的轰鸣声渐渐停歇。
沈清欢身形一顿,慌忙放开被自己紧紧搂住的男子,还未回答,只觉冷香骤远,腰上一紧便被拉了起来。
见南无月眼神专注而深邃地看着自己,沈清欢目光游离,猛地转身不敢再看他一眼。
有些尴尬。
可微扬的衣裾还未落,她便懊恼起来,自己何时竟如此矫情了,握了握拳头,眨了眨有些微红的眼,暗自给自己打了气,回过头,却被一声嘶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宣。。。宣王!。。。”
司马婺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只身进殿的宣王,浑身颤抖不已,头发蓬乱,满身血污,再也不似刚才的神采盎然。
“叛军都已投降。”中年男子声音浑厚淡然,言语简单明了,似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仪,身上的金甲闪着点点华光,气质透着被战场洗出的铁血不屈。
这便是原主的亲身父亲?
沈清欢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虽其貌不扬但气质倒是极佳。
只见太后神色一震,却又立刻换上一副凄惨的摸样,“叛。。。叛军?幸好宣王前来救驾,不然哀家。。。”
沈清欢见状瞠目结舌,这幕后主使的戏演的也太好了吧,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南无月,只见他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样貌,更不见其神色。
司马婺华还未说完,便被宣王抬手打断,“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士兵从殿外带进一人。
殿外的朝臣有的衣衫微乱,有的官帽已丢,虽看不见殿内的场景,但都好奇地张望着此处。
太后瞪大了双眼,像见鬼一般,手撑着背后,腿蹬了几步猛地退了几许,却被身后董妃的尸体挡住了退路,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走到面前的人,“你。。。你不是死了吗?贵嬷嬷不是说。。。”
“太后吩咐的事还没办完,卑职怎敢去死。”
刘坤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后的眼神却再无恭敬,剩下的只有仇恨,“你把我妹妹小莲害得如此之惨,这仇不报我怎会安心!”
小莲?
沈清欢的心狂跳了几下,没想到刘坤竟然和司马颜玉的贴身侍女小莲还有这层关系。看他如今咬牙切齿的摸样,想来曾经也不是心甘情愿为太后卖命的。
司马婺华看着满眼愤恨的刘坤,心下涌出一丝惧意,但片刻便掩去了,“所以,你竟背着哀家,以哀家之名勾结叛军?!”
沈清欢不禁睁大了眼睛,这太后甩锅的本事竟如此之高,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刘坤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看在太后眼里却如催命符一般,“太原李氏已说是太后您密令他们尾牙时带兵进宫,再不济这大殿总还有活着的,如若还不够。。。”他语气微顿,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贵嬷嬷已将你与草原叛族勾结的书信交与了宣王。”
沈清欢听到此处,好奇心终于冲破天际,转头看向南五月低声问道,“贵嬷嬷是?”
“贵嬷嬷是十年前太后派去监视小莲的亲信,但早在五年前便死了。”
“死。。。死了,那。。。”沈清欢结结巴巴地嘟囔着,那此刻她们口中的贵嬷嬷是个冒牌的?思绪微转,南无月如此气定神闲,想来贵嬷嬷定是碧落阁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太后的亲信,换个上殿的死士也不在话下。
沈清欢一边震惊碧落阁的神通,一便赞叹南无月的极往知来。
“书信?!什么书信?!哀家从没有与叛族勾结!你。。。你们污蔑哀家!”
刘坤缓缓走到太后身边,眼里全是报仇的快感,蹲下身低语道,“你能污蔑宣王,为何我们就不能污蔑你?”
“你。。。你说什么?”司马婺华神色灰暗的看向刘坤,片刻似回过神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们。。。什么你们!贵嬷嬷她!她竟敢背叛我!。。。”抬手四处乱抓,蓬头垢面再也看不出半分太后的庄严肃穆。
下一刻,太后眼里燃起仅剩的最后一丝希翼,连滚带爬地冲到宣王脚下,“宣王,只要明察,定知晓哀家是被冤枉的!”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阵低沉晦暗的声音在司马婺华的头顶响起,语调平静微小,却如惊雷一般震地太后身体一颤。
宣王如蝼蚁一般看向祈求他的司马婺华,言语冷漠却也透着一丝嗜血的释然,一字一顿,“本王定会明察,司马家一个都跑不掉。”
太后听罢,哆嗦着瞬间一头栽倒在地,脸色煞白,如被瞬间抽走了神识,眼神空洞,似已痴傻。
萧岩观戏到现在,面色不显,但内心却早已狂喜不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神色瞬间得意洋洋起来,“太后,你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宣王赶来救驾吧。”
看着呆滞的太后,萧岩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宣王,“宣王请快救救贵妃娘娘。”
宣王瞥了一眼哀切激动的丞相,身形未动,抬手叫来士兵,却只是把早已瘫软绝望的太后拖了下去。
萧岩见状,诧异得开口,“宣。。。宣王。。。贵妃娘娘。。。”
沈清欢眨眨眼,对宣王稳若泰山的做派也是诧异不已,他镇守边关多年,如若对王位有觊觎,早就回来了,可如今却对怀着皇嗣的贵妃如此轻慢,不禁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在奇怪中,沈清欢便见宣王走到丞相面前,抬手便从腰间袋内拿出一个锦盒。
有点眼熟啊,她还未细想,便听见宣王淡然的声音,
“丞相若是要本王救贵妃,那就是要逼着本王也叛国。”
“宣。。。宣王。。。这是从何说起啊。。。老臣。。。”
宣王缓步走到丞相面前,抬手从锦盒中拿出一个白玉印玺。
沈清欢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精光!这不是灵伊让自己代为转交的东西吗,再看看丞相瞬间栽倒在地、萎靡惊惧的模样,心下对这东西更加好奇起来。
“这关乎皇家脸面,有些事本王不提不代表就此罢了。”
“宣。。。宣王。。。”
沈清欢见宣王一副密而不发的样子,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南无月,“这是啥意思?”
“那是皇后金印。”
“皇。。。皇后金印怎么会。。。”沈清欢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那。。。那是灵伊给我的。”怕南无月不知此人是谁,正准备补充时,便听到他了然的声音,
“是尚燕先皇给他的。”
“给。。。给谁?灵伊?”沈清欢见南无月微点头,内心大震,思绪有些混乱,却又好似出现了节点,一步一步找到了线的源头。
先皇无子嗣,也未立后,但为何要把皇后之玺给灵伊呢,脑海里浮现出灵伊雌雄难辨的容颜,一个惊人的想法冒了出来,
“这。。。先。。。先皇喜欢。。。男子?!”还未得到南无月的肯定,沈清欢便听见宣王愤慨低沉的声音,
“丞相,你是祸乱皇族血脉!其罪当诛五族!”
萧岩听闻,浑身颤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
宣王一招手,一个侍卫便拿着一段白绫走到贵妃身边,缠绕上她脖颈,收力的瞬间,沈清欢只见贵妃抖动了一番,连眼睛都未睁开便断了气。
沈清欢身形颤了颤,握紧拳头,心中百端交集。
在这森暗的深宫中,皇位更替,杀戮永远不会终结,死去的皇亲,未出世的孩子,从前只在书中见到的残酷,如今鲜活地展开在她面前,果然,无论是百姓还是高门贵族,在这个世间,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萧岩只嘶吼了一声,满脸绝望不甘却也不敢动分毫,无血色的脸只怕他下一刻就昏死过去。
“皇贵妃已死在了今日的刺杀中,而你,若想救你的家族,不日便病逝吧。”宣王看也没看萧岩一眼,但吐出的话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萧岩或是已受过一次打击,听到此话并没有跪地求饶,相反,似有了一丝解脱,眼里突然盛满期许,似回光返照一般,脸上神色瞬间鲜活起来,“老臣自是照办,只是。。。他。。。他还好吗?”
宣王皱了皱眉,见萧岩一副急切的模样,不解道,“谁?”
“给你此玉玺之人,他。。。他还好吗?”
“本王并不知晓。”
丞相见宣王神色无异,不似说谎,神色一淡,但片刻却似孩童般笑起来,声音沧桑沙哑,“好啊,太好了,他竟也不是被你救出石牢的,不过,他终究是自由了,哈哈哈。。。”
沈清欢蹙起眉头,萧岩此刻所说之人十有八九就是灵伊。
石牢,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突然想起灵伊初见自己时偶尔露出的悲愤,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灵伊逃离的事和南无月脱不了关系。
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沈清欢抬眼便看见萧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拾起地上的利剑,只见一道锋芒闪过,血液飞溅,倒地的时候他竟也笑了。
宣王看了一眼倒地的丞相,神色闪过一丝诧异,但片刻便平淡无波,转身便走到大殿门口,朗声道,
“太后华而不实,朋扇朝堂,通敌叛国,不日,本王便将证据一应昭告天下!丞相与皇贵妃受伤不治,已亡故!”
殿外朝臣不禁窃窃私语起来,随后便响起阵阵声讨和哀叹声。
烟花终尽,尾牙已过,一年一度的年终庆典终究在无尽的血色中结束了。